结不结婚,女人都逃不掉在家里的“外人感”(组图)
仍旧遵守嫁娶习俗的情况下,女人也可以拥有「家的感觉」吗?
产生这样的疑惑,是最近刷到一条发牢骚的帖子。
发帖人作为家里的儿媳,在一次与小姑子的矛盾中,发现丈夫,公婆均站到了小姑子的一边,让她觉得自己像这个家里的外人。
她的不满,还包括当初谈好的「婚房」,在婚后却变成了全家人的居所,包括小姑子。
评论区开始吵起「婚房」与「婚房间」的区别。
而我只感到,在这个家里,她与另一个女性都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外人」。
对她而言,小姑子是要嫁出去的。
对这个家而言,她是被娶进来的。
我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那些共同的,女性「身在自己的家里」,却总是被提醒,你终究是外人的时刻。
01
我今年 26 岁了,妹妹 21 岁。
妹妹出生后,在已知我们是女儿的前提下,大人为我们置办了一张儿童上下床,宽 1 米,长 1.9 米。
我从小睡上铺,需要摸黑踩着圆润的铁架子,往下爬着去上厕所。摔倒的时候,我就开始恨那张床,想早点和妹妹分开。而这样的期待着过了快二十年,我们依然住在那张上下床里。
在家里,我和妹妹也没有单独的衣柜。我们房间的衣柜,一直被当作公共衣柜,所有人都可以进我们房间使用它,打开它。
二十年来,大人们都在为我营造一种暂住的感觉——「你现在待的地方是暂时的,你要嫁出去的。」
所以家里不用特地为你准备什么。
——兔人
02
我的妈妈是家庭主妇,我们家现在住的房子,是我哥哥出生后才有的,我意思是,这属于婚后夫妻共同财产。
但直到现在,爸爸和妈妈吵架时,他也会说:「你走,离开我的房子。」
妈妈会气得回娘家,可是娘家也没有她的房子。舅舅住在外婆的房子里,也会暗示妈妈该回去了,待在娘家不体面。
妈妈不会去理解,什么叫夫妻共同财产。因为这是「他的村庄」「他出生的地方」「他是挣钱的那一方」。
他赶走她,比她让他走,更加理所应当。
——小蔡
03
跟男朋友在一起 6 年,家人觉得我们马上就该结婚了,自然地说起结婚第一年年三十至初二不要回家过年,要在婆家过。
我说我不,回家是我的自由。
妈妈妥协说:「你要是硬回来也行,那我们就不在家摆供桌不供祖先就行。」
因为爱,妈妈可以接纳我。
但在老家的传统民俗里,结了婚的我就是彻底的外人了。
我违反规矩回来这件事,不能让祖先知道。
——Wendy
04
我是在春节的饭局里,首次意识到在别人眼里,我是我自己家的外人。
聊天的时候,爸爸随口说打算给我买房,原本平静闲聊的饭桌,突然就七嘴八舌大声起来。
大家的原话是:「你给她买了,儿子怎么办?」「啊她要嫁人的,你这不是便宜给别人了吗?」
一位亲戚问我:「你爸给你,你好意思要吗?」
他还转头对我弟弟说:「你家现在这个房子要守好咯,可不要让给你姐也拿走。」
好在,关起门来,我真正的三位家人,谁也不会把我当外人。爸妈最终给我在杭州买了房,没再告诉任何亲戚。
——kahvia
05
我爸爸是客家人,妈妈嫁进来后,一直没有学会客家话。
但长辈们的聊天,却完全不会顾及到她,用着娴熟的客家语彼此交谈。
我是看着这样一幕幕妈妈无法参与的画面长大的。 所以直到 20 岁,我都拒绝讲客家话,只讲普通话。
如果没有人把妈妈平等地当作一家人,那我单独做她的家人。
这样的事也会发生朋友们身上。一个朋友同我讲,她嫂子嫁进来后,要被迫适应一种新的饮食习惯。
那些「单独为你」的行为,只在谈婚论嫁时发生。当所有人坐在一起,吃什么,怎么聊天,你总是要少数服从多数的。而绝大多数时候,嫁进来的女人,是那个少数。
适应了「以他人为先」后,你会看到,在未来很多次大家族聚会里, 一旦发生位置不够坐的情况,首先站起来让座的,是那些姨妈,婶婶们。
——Kawwi
06
我最近在备婚,常常会在一些习俗上被刺痛。我家这边是早上接亲,然后把女方接到男方家里,最后一起去酒店走仪式。
我男朋友不是本地人,我妈很头疼到时候要把我接去哪里。
讨论这个仪式要怎么办的时候,会忍不住产生一种,接亲接去别人家,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的心情。
其实但凡接受传统婚礼仪式的女人,总有一环会让你产生「外人感」的。你的手是被爸爸递出去的,你坐上婚车时,是不能回头看以免想娘家的。
到现在,仪式已经变成走个形式而已,不是真的要把女儿推出去。
但这样的仪式,依然会刺痛到我。
——北北
07
我的房子装修时,妈妈从老家过来看过几次,她在厨房转了几圈,然后从网上下单了一个又大又贵的智能冰箱。
起初很不解,因为我很少买菜做饭,这么好的冰箱实在浪费。但妈妈坚持说,自己来住的时候可以用到。
我仍然困惑:「那你买一个放在老家不就好了。」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起,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家里条件还不算太好,只买了一个冰箱,放在一楼爷爷奶奶生活的空间里。
这种贵重物件的分配和管理,就代表着权力。
作为儿媳的妈妈,在冰箱里放什么取什么,她说了不算。直到后来经济状况变好,妈妈终于买了一个冰箱,用来放她爱吃的东西。但她依然不能选太大、太好的,会被爸爸或家里的其他长辈责备。
来到我的房子时,她才能毫无负担地买一个最好的冰箱。
买她最想要的款式,放她想放的食物,不用被任何人说。
——Blake
08
想说一个好笑的。
我是在几年前的一次清明扫墓中,发现祭拜的祠堂有了变化。以前祠堂除了祖先的名字外,会在牌匾上也写满捐款建祠堂的人名。我看到上至我爷爷,下至我一岁的小弟弟都在上面,但一个女人都没有。
爸爸给我的说法是,因为我没有捐款。 我当时反应很快,指着一岁的弟弟问:他捐了?
在「宗祠」面前,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故去的女人,都是毫无疑问的外人。
从那次起,我就再也没有踏进祠堂祭祖。第二年我堂妹和堂姐也不去了。 去年,我堂弟也不再参与祭拜。
堂弟的抵抗,让我叔叔感到颜面扫地。他找到我们几个小辈,开了个会。叔叔说,要尊重祖先,才会得到保佑。
叔叔给我们讲了一个例子——他想生儿子很久了,一直生不出,无籽西瓜火了以后,他没吃过,就去买来尝尝,结果吃出了籽。他很生气,觉得商家在骗他。但他的朋友安慰他,说不定是好兆头,要有后了。
没想到,第二年婶婶就怀上了我堂弟。一切都是天意,是祭拜才得到的庇佑。说到这里,我们就明白了,不用期待对方能理解我们的抵抗。
不要加入这场,女人生死都是「外人」的游戏即可。
——33
09
去年,我们家搬进了新房子里。
因为面积变大,所以我们姐弟仨人第一次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房间。但在正式搬家之前,房间如何分配却是一个让我偷偷悬心了很久的问题。
我发现潮汕的设计师,是带着天然的大家长思维的。他们在设计户型时,就严格地按照「家庭地位」划分好了空间面积:
最大的主卧,由爸妈住;其次的次卧,则默认会留给儿子,儿子将来是要留在家里的。
剩下最小的、除了一张一米五的床以外很难再塞下更多东西的两间,才能轮到女儿们来挑选。
但我不想重复这样的分配方式,这套新房子是我们全家人一起买的。
工作多年的姐姐,是出钱最多的那个。我不断地在爸妈面前强调,家里的房间,应该由出力的人优先选择。
不知道我的强调有多大的作用,总之最后,我们三姐弟按照年龄大小,依次住进了面积递减的房间。
我因此终于不会再有「我只是暂时拥有这个房间」的心情,回老家时,特地把出租屋的盲盒带回去,装扮我的新房间。
来观赏新家的亲戚还是会多嘴,说儿子不能住小房间。
可是,谁在意你的意见呢。
——仙草
最后。
这篇文章发出的前一晚,我去看了《姥姥的外孙》。电影很出圈的一句台词是「儿子继承财产,女儿继承癌症」。
临终的老人,处理遗产时,儿子再不成器,都得理所当然地给他花。而体贴的女儿,则被选为病床陪护者。
出生在这个世界的女儿们,大概率都要和两种「祖传癌症」作斗争。
「癌症之一」是被灌输对爱的渴望,只要父母说一句「最想你陪伴我」「最爱的是你」,好像就能抹平那些在财产分配上的不平衡感。
「癌症之二」,是明明深受「外人身份」之苦,但仍然毫不犹豫地把其他女人当作外人。
在电影里,一直承担照看责任的女儿,面对大哥对房产证的追问,把矛头指向嫂子,「是她让你来问的吗?」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嫂子把女儿教得尊重奶奶,关心奶奶,不是刻板印象里分化家庭的女人。
父权制婚姻的狡猾之处,不仅是让女人们因不同的身份互相割席,还在割席的过程中,为了让自己的身份更稳固些,去打压另一个女性获得权益的正当性。
如果你问我,女人所感受到的这种外人感,要怎么消除呢?
我不知道,我还在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