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F时装连锁前总裁涉嫌性剥削年轻男子，BBC调查曝光细节（组图）

阿贝克隆比&费奇（Abercrombie & Fitch, A&F）前任总裁（CEO；首席执行官）及其英国籍伴侣面临剥削他人指控，他们涉嫌在世界各地招揽男子到他们主持的性爱活动上去。

图像来源，Getty Images 图像加注文字，A&F前总裁麦克·杰佛瑞斯面临性剥削男性的指控。

BBC一项调查发现一个组织缜密的网络，利用中介人物色年轻男性到麦克·杰佛瑞斯（Mike Jeffries）与马修·史密斯（Matthew Smith）的活动上。

8名男子告诉BBC他们参加了这些活动，部分人声称遭到剥削或虐待。

杰佛瑞斯与史密斯并未回应置评要求，但两人的中介人否认有任何不当行为，并称这些男子都是“睁大眼睛地”走进这些活动。

A&F——同时拥有霍利斯特（Hollister）品牌——称对指控所涉行为感到“震惊和反感”。

两名独立审阅BBC所发掘得来文件与证词的前美国检察官呼吁立案调查，以厘清能否落案控告性贩运罪（sex trafficking）。根据美国法律，性贩运包括利用武力、欺诈或胁迫促使一名成年人前往另一州或外国发生性行为，以获得金钱。

在全球经营850家店铺的A&F称其“并未注意到相关的性行为不检指控”，并称自BBC接触该公司后，公司已寻求“外部法律事务所开展独立调查”。

没有证据显示该公司知悉BBC披露的证据所指控的，发生在性爱活动上的剥削行为。

自1990年代起的20多年里，麦克·杰佛瑞斯将A&F从濒临倒闭但饶有传统的户外服装店（outfitter）转型为市值数以十亿美元计的青少年零售品牌，靠的是卖弄性感，起用文质彬彬，全美国人无上装男性模特，还有令人咋舌的广告版。

图像来源，Getty Images 图像加注文字，麦克·杰佛瑞斯（右）与马修·史密斯（左）两人极少公开合影。史密斯被指控在伴侣杰佛瑞斯经营的A&F公司内行使非正式影响力。

作为曾经是全美国工资最高的总裁，他是个充满争议的人物，曾经面对歧视员工的指控，奢侈挥霍得令人担忧，还有人投诉他终身伴侣马修·史密斯在A&F内有着非正式的影响力。

2014年，杰佛瑞斯在销售下降的背景下下台。根据当时的企业报表，他领着估计总值2500万美元（1.8亿元人民币）的退休待遇组合离开。

现在，BBC发掘到一些指控，称这位时装界巨擘在其纽约住所与世界各地酒店——包括伦敦、巴黎、威尼斯和马拉喀什（Marrakesh ；摩洛哥皇城）——所举行的活动中剥削年轻男性。

在一项持续两年的调查中，BBC接触了12名男子，他们形容了在2009至2015年间，参加或组织牵涉性行为的活动，而这些活动是为79岁的杰佛瑞斯和他60岁的英籍伴侣史密斯而组织的。

其中八名参加了这些活动的男子称他们受中介人招揽，又形容这位中介人像是失去了鼻子，用一块蛇皮贴片来遮盖。BBC辨别出此人为詹姆斯·雅各布森（James Jacobson）。

麦克·杰佛瑞斯如何利用无上装模特来推销A&F？

图像来源，Getty Images 图像加注文字，站在A&F德国慕尼黑分店门前的模特。

若你是2000年代初期的美国青少年或准青少年，你会认识A&F。而要是你喜欢它，A&F就是某种“全美式时尚”的入门，是年轻而纤瘦者文质彬彬的乌托邦。

A&F以这种形式存在，是总裁麦克·杰佛瑞斯手把手栽培出来的。

在掌舵的20年里，杰佛瑞斯将这品牌变成一个文化现象，送上零售的天花板。

不穿上衣的男招待员在分店门前站岗，召唤顾客进入像夜总会一样幽暗的店内，A&F Fierce古龙水瓶随意挂在衣架之间——故意做旧的牛仔布，棉质马球衫（polo shirt）与套头衫，麋鹿商标无处不在。

事实证明，杰佛瑞斯的经商策略有利可图。1994至199年间，销售额从1.65亿美元飙升至10.4亿美元。巅峰时期，A&F在美国、加拿大和英国拥有超过1000家分店。

但杰佛瑞斯主政十年后，A&F的光芒开始褪色，而这很大程度上得归咎于这位总裁主张的排他性手法。

BBC对这些男子的证词采取了规模广泛的事实核查，当中相似之处之多十分惊人。

我们取得一些文件——包括电邮、机票与详细旅游行程——足以支持男子们证词中的多个关键要点。我们也采访了几十位其他消息人士，包括前家仆。

给BBC讲述其雇用内容的男子中，有一半人声称他们最初遭误导活动性质，或未被告知牵涉性行为。其他人则称他们知悉活动有性相关内容，但不知道他们具体要做些什么。他们全都获得支付报酬。

其中几人告诉BBC，中介人或其他招募人员提出有机会担任A&F模特。除一人外，他们全都表示有关经验让他们感到受伤害。

事发时23岁的大卫·布拉德伯里（David Bradberry）说，他在2010年经由一位中介人认识雅各布森，这位中介人形容雅各布森是A&F“拥有人”的看门人。但布拉德伯里称当时没有人提及性活动。他说，会面上，雅各布森暗示布鲁斯·韦伯（Bruce Weber）——时任A&F官方摄影师——会为他拍照。

然后，据布拉德伯里说：“雅各布森向我表明，除非我让他替我口交，否则我不用指望能与A&F或杰佛瑞斯见面。”

他说：“我整个人僵住了。就像他在兜售名气，而代价是屈从。”布拉德伯里说有人让他信服“谁都是这样入行的”。他忆述雅各布森给了他500美元，说是支付他来见面的时间。

回想起来，他说那次事情该是个“当头棒喝”，但他以为雅各布森“只是一位令人毛骨悚然的老家伙，而我再也不用见到他”。

布拉德伯里应邀到杰佛瑞斯位于纽约长岛汉普顿地区（The Hamptons, Long Island, New York）的前住所中举行的一次日间活动——这处住所最近以2900万美元售出。他说自己明白杰佛瑞斯是一位“有权势的人”，能“成就他的事业”。活动举行前，他说雅各布森让他拿一些A&F礼券去买一身装束，而这让他感觉活动很“正当”、“正式”。

在汉普顿，布拉德伯里说他跟杰佛瑞斯和史密斯谈到了自己想要成为A&F模特的愿望。他说，后来，杰佛瑞斯在他鼻子下举起一把“芳香剂”（poppers）——一种能引发强烈脑充血和迷失方向的药物——然后跟他发生性行为。

图像来源，BBC/Getty Images/Wikimedia Commons 图像加注文字，活动举行地点包括杰佛瑞斯在纽约住所、摩洛哥La Mamounia 酒店、伦敦Claridge's酒店与法国南部酒店Hotel du Cap-Eden-Roc。

曾参加这些活动的男士对BBC称，麦克·杰佛瑞斯与马修·史密斯会跟约四名男子一同参与性爱活动，或“指导”他们互相发生性行为。之后，各男子称活动工作人员会给他们发信封，里面是数以千元计的现钞。

布拉德伯里说，“偏僻”的地点加上杰佛瑞斯的私人雇员身穿A&F制服在监督活动进行，意味着他“感觉说‘不’，或者是‘这让我觉得不自在’并不安全”。

为杰佛瑞斯筹办性爱活动的操作犹如一台“运转畅顺的机器”。BBC的调查发现了它的更多细节，其中：

汉普顿旧居的家仆告诉BBC，该处逢周末定期举行活动。一些人称几年来他们都被要求在星期六下午离开大宅，而这让他们相信有不可告人的事情在发生。一名前家仆称，他知道那是老板的“耍乐时间”。

从模特转当人生教练与社会活动人士的巴雷特·帕尔（Barrett Pall）说，他在2011年曾半推半就的到过汉普顿参加活动。当时22岁的他说，自己受到一位收了介绍费较为资深的模特招揽，“顶替”对方出席，参与跟两人的“某形式的性爱体验”。

他说自己感觉不得不就范，因为老者曾给他财政上的支持，让他觉得亏欠。正如其他男子一样，他说自己先接受了雅各布森的“试运营”。

图像加注文字，巴雷特·帕尔认为自己“遭占便宜”。

帕尔说，那位较年长的模特告诉他“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都不用做”，但暗示说“越进取越好”，还提及就业机会。他说自己在抵达活动现场后感受到压力要“表现自己”。他说：“我怎么走？我又没有车子。有一位陪伴坐在一起盯着我。”

帕尔说，活动上另一位被招募而来的男子给他口交，杰佛瑞斯与史密斯在旁观着。他说两人继而招手让他到床上亲吻杰佛瑞斯。然后，另外两名被招募而来的男子跟A&F老板和他的伴侣性爱。帕尔说，期间杰佛瑞斯曾走到他身后抚摸他。

他说：“我觉得这经历把我毁了。我想这把我仅余的丁点纯真都偷走了，在精神上把我搞得一塌糊涂。用今天的语言来说，我能坐在这里告诉你，我给占便宜了。”

在受访者向BBC形容的各场活动中，规模最大的一次是在2011年安排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私人度假屋内举行，数十名男子被安排飞往马拉喀什。BBC得悉杰佛瑞斯与史密斯还邀请了朋友赴会。要求化名以保护其身份的“阿历克斯”（Alex）说，他曾是位生活拮据的模特，要赚钱养家，后来被招募到一场活动上当舞者，而事前已知可能要脱光衣服。

阿历克斯说，杰佛瑞斯“对那些处于人生最脆弱时刻的人占便宜，尤其是当出身于小美国（乡下）的他们处身于这些大城市里”。他说那位前总裁是“主谋”。“要不是他，这些东西统统不会存在。”

阿历克斯是异性恋者，当时20多岁。他说当时雅各布森给他面试，对方夸赞他的舞蹈，但要求他“把活干完”给他口交。阿历克斯说：“我欠了债，我要养家。我做了那事情，就觉得很恶心。”

心想着“最艰难的一关已成过去”，阿历克斯数星期后飞往马拉喀什参加活动。但舞蹈开始了没多久，他说杰佛瑞斯试图亲吻他。阿历克斯说：“我试着融入其中免得开罪他。我极度不舒服。”

图像加注文字，詹姆斯·雅各布森宣称参与活动的男子都是“睁大眼睛”进去的。

最终他躲进了一个房间，然后睡着了。阿历克斯说，他醒来后发觉体内有避孕套，恐怕之前给他喝的香槟酒里给下了药。

他说：“当我回想起一切，我相信我很可能被迷奸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许永远，永远不能肯定地得到答案。”

包括阿历克斯和布拉德伯里在内的部分男子称，他们参加过多于一次活动。雅各布森说服他们之后会更轻松，或是让他们盼望最终能获得模特工作，让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布拉德伯里说，这些活动“直接影响到我的自尊”。“我的双十年华充满了痛苦和挣扎、焦虑、抑郁。”但他称如今在过着平静的生活，“充满希望”。

检视过BBC所获得证据的民事律师布拉德·爱德华兹（Brad Edwards）说，美国检察官该调查这些“勇敢男儿”所描述的是否构成性贩运。

爱德华兹说：“他们当中也许有胁迫罪的证据，其他人也许感受不了其中的胁迫战略。”

“谨记，胁迫是当你合理相信你将遭受严重伤害——严重伤害可以是声誉受损、财政受损、人身伤害。”

爱德华兹还说，杰佛瑞斯与史密斯也许会争辩这些男子都是你情我愿的成年人，而部分人过去曾参与商业性行为是个“因素”，但他说过去行为与某一次商业性行为到底是否因武力、欺诈或胁迫所导致“实在无关”。

然而，他说检察官举证责任将“非常沉重”。

他说：“既然这些勇敢的人已经走出来说出这些故事，我想联邦检察官研究这起案件非常重要。”

曾担任联邦检察官超过15年的伊丽莎白·格迪斯（Elizabeth Geddes）也曾审阅我们的调查结果。她说：“这些年轻男子是否遭受潜在胁迫肯定值得辩论。我想检察官有理由立案调查，仔细检视这些行为，厘清是否值得提出刑事检控。”

图像来源，AFP 图像加注文字，A&F起用无上装男模特拍摄的广告海报时常让人膛目结舌。

如今已年届70的雅各布森在一份经由律师发表的声明中说，他对“我有份参与任何胁迫、欺骗或强制行为”的暗示感到被冒犯。

他说不记得曾经许诺会提供模特工作机会。他说：“我有过的一切邂逅都是全面地你情我愿的，并无胁迫。我接触到而又参加了这些活动的任何人都是睁大眼睛地进去的。”

BBC多次透过信件、电邮与电话，耗时数个星期，试图联络杰佛瑞斯与史密斯，邀请他们就一份详细的指控清单予以回应，以确保他们完全知悉这些针对他们的指控。他们并无任何答复。

将杰佛瑞斯视为现代创始人的A&F对BBC称，公司对指控中所涉行为感到“震惊和反感”。公司称新领导团队已将公司转型成“今时今日这家价值为本的机构”，且“对任何形式的虐待、骚扰或歧视零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