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放眼南太发挥影响力，中资企业与帕劳媒体交易失败的背后（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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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摩西·乌鲁东（Moses Uludong）一直孤军奋战，试图让帕劳这个地理位置优越的太平洋岛国与中国建立更密切的关系。

帕劳是美国的亲密盟友，也是台湾仅有的13个邦交国之一。(Reuters: Jackson Henry)

五十多年前，当帕劳群岛还在美国的管辖之下时，乌鲁东就创办了帕劳的第一份报纸《Tia Belau》。

如今，随着中国与西方的紧张局势加剧，乌鲁东认为，如果两个大国之间爆发战争，帕劳可能会遭到毁灭性的破坏。

这个拥有1.8 万人口的国家于1994年独立，但仍然是美国的亲密盟友。它也是全球仅有的在外交上承认台湾、与中国对抗的13个国家之一。

因此，乌鲁东于2018年接受了一项协议，成立了一家新的媒体集团，他相信这有助于使局面恢复一些平衡。

组织犯罪和腐败问题报道项目（Organized Crime and Corruption Reporting Project, OCCRP）获得的公开记录显示，乌鲁东没有意识到这项协议的投资者与中国警方和军方有关联。

乌卢东告诉OCCRP，帕劳媒体集团（Palau Media Group）是一位老朋友的主意，他叫田航（Tian Hang, 音），英文名叫亨特（Hunter），在岛上经营华侨酒店。

田先生说，成立该公司的目的是提高帕劳在中国的知名度，使其成为“信息枢纽”，将太平洋地区的新闻带给中国受众。

“我们想推销帕劳，你知道，[从而获得]来自中国的投资，”他说。

虽然新的媒体集团在香港举行了启动仪式，但一直没有完全开起来。

不过，该协议似乎在帮助实现另一个目标——在这个太平洋国家扩大中国的影响力。

记者获得的电子邮件显示，在成立合资企业后不久，田先生至少曾利用过乌鲁东现有的报纸刊登过一次支持中国政府的内容。

田航（音译）是帕劳媒体集团的幕后推手，也是中国试图影响帕劳的主要人物。 (Supplied: OCCRP)

这些努力虽然微不足道，但却与更大规模的行动有着相同的模式。

去年公布的一项OCCRP调查显示，田先生是中国在帕劳开展影响力活动的主要人物。

专家称，这一案例表明，中国正试图利用政治压力和资金俘获当地精英，包括媒体精英，从而在太平洋地区施加影响。

“从广义上讲，这与我们在其他国家看到的情况类似，中国在这些国家没有外交存在，但却希望影响政治精英，使其对华更加友好，”澳大利亚国立大学中国-太平洋问题研究专家史林（Graeme Smith）说。

他说，中国在这些努力中的长期目标是“让外交关系从台湾转移出去”。

“中国人做生意自有一套方式，”乌鲁东说。

“他们真的不开放。”

间谍的气息

田先生和乌鲁东失败企业的最大股东是海外华人大数据集团（Overseas Chinese Big Data Group, OCBD），这是一家与中国解放军和公安机关下属大学及研究机构合作的中资企业。

该公司的总部位于深圳，其拥有者是一名来自中国河南省的商人，河南也是田先生的故乡。

该公司在香港的文件显示，在帕劳媒体集团于2018年11月成立时，OCBD拥有该集团40%的股份，本金为100万港币（约合18.89万澳元）。

田先生和乌鲁东各控股30%。

摩西·乌鲁东（Moses Uludong）说，他曾多次前往中国促进贸易。 (Supplied: OCCRP)

乌鲁东说，他本人没有提供任何启动资金，他对OCBD的了解仅限于这是一家“来自深圳的媒体公司”。

事实上，OCBD管理着一个由二十多家公司组成的网络，从这些公司的名称就可以看出，它们从事的工作涉及区块链技术和媒体等多个领域。

其中一家主要的公司在其网站上称，它与两家国家安全机构（包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建立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ASPI）智库称，OCBD还与位于河南的解放军信息工程大学合作，重点培养“政治战军官和开展进攻性网络行动”。

史林博士说，OCBD与“一所培训黑客和情报人员的军事大学”合作，使该集团对帕劳媒体的投资带有“间谍色彩”。

正如OCCRP在去年 12 月报道的那样，媒体投资协议并不是OCBD第一次尝试进入帕劳。

该公司于2017年与田先生和帕劳前总统约翰逊·托里比昂（Johnson Toribiong）合作成立了中国经济贸易促进会（Chinese Economic Trade Promotion Association）。

OCBD还注册了其他以太平洋地区为重点的公司，这些公司与帕劳媒体集团一样，迄今为止尚未进行任何明显的商业活动。

这些公司包括面向帕劳和瓦努阿图的旅游公司和电子商务公司，以及另一家名为“南太平洋互联网技术（South Pacific Internet Technology）”的公司。

OCBD没有回应通过书面提出的问题。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和中国人民解放军信息工程大学也没有回答OCCRP提出的问题。

太平洋战场

如果说OCBD的太平洋倡议收效甚微，那么中国的其他努力则更为成功。

或许没有其他太平洋国家能比所罗门群岛更能说明中国赢得朋友的潜力。

中国在太平洋地区的影响力与日俱增，让人们担心该地区可能再次成为崛起中的亚洲大国与西方对手之间的战场。 (Pool Photo via AP: Jason Oxenham)

所罗门群岛不仅在 2019 年与台湾断交，还在2022年签署了旨在提高执法能力的《中国-所罗门群岛安全协议》。

该安全条约引起了美国和澳大利亚的警觉，两国在与中国争夺该地区主导权的地缘战略斗争中处于最前沿。

据ASPI于2022年发布的被认为是与澳大利亚外交政策高度相关的一份报告称，该协议签署后，中国共产党开展了一场“宣传和造谣（propaganda and disinformation）”运动，旨在“破坏所罗门群岛与澳大利亚和美国的现有伙伴关系”。

ASPI称，中国共产党的部分策略是讨好当地媒体，包括《所罗门星报（Solomon Star）》等报纸。

该智库在另一份报告中说：“中国[驻所罗门群岛]大使正在提供支持，例如更多的访华之行......以及包括向《所罗门星报》提供两辆车及保养报纸印刷机在内的各项捐助。”

记者奥法尼·埃雷马埃（Ofani Eremae）告诉OCCRP，他在所罗门群岛的另一份报纸《群岛太阳报（The Island Sun）》接受中国大使馆的资金和其他支持后，辞去了该报的编辑一职。

“你必须按照他们的规则行事，你必须满足他们的要求，”埃雷马埃说，他补充到即使中国没有明确提出金钱和设备是为了交换何物，他仍觉得这种交易条件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埃雷马埃说，2019 年，大使馆向《群岛太阳报》赠送了价值近1.8万澳元的设备，其中包括电脑。同年，所罗门群岛终止了与台湾的外交关系。

之后，《群岛太阳报》于去年收到了 约合40,450澳元的现金，用于“帮助支付报社的运营成本”，埃雷马埃说。

中国在太平洋地区的影响力与日俱增，这引发了一些人的担忧：该地区可能会再次成为崛起中的亚洲大国与西方对手之间的战场。

今年 3 月，即将卸任的密克罗尼西亚联邦（FSM）总统大卫·帕努埃洛（David Panuelo）写了一封公开信，对中国的策略和发生暴力对抗的可能性作出警告。

大卫·帕努埃洛指责习近平领导的中国从事间谍活动和行贿活动。 (AP: Andy Wong)

他在《外交官（The Diplomat）》杂志首次报道的一封信中写道：“中国正试图确保一旦与台湾之间的战争在我们的蓝色太平洋大陆上爆发，密克罗尼西亚联邦在最好的情况下是与[中国]而不是美国结盟，在最坏的情况下，密克罗尼西亚联邦选择完全‘弃权’”。

帕努埃洛先生称，中共官员在太平洋国家行贿，他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包括被中国军事情报机构监视。

中国驻密克罗尼西亚联邦大使馆没有回答OCCRP的问题。

头版新闻

冲突的威胁促使帕努埃洛先生等人公开表明反对中国的立场，而乌鲁东等其他人则采取了另一种方式——走得更近。

“我去过中国好几次，你知道，是为了促进贸易，”他说。

这些访问是由他的老朋友田先生组织的，包括前总统托里比昂先生在内的其他帕劳知名人士也参加了访问。

《Tia Belau》报头版刊登了一篇被OCCRP认为是田先生策划的报道。 (Supplied: OCCRP)

帕劳访问团是由中国致公党接待的，致公党是中国共产党统治下的八个小民主党派之一，专家们说，致公党的存在是为了给[中国的]“多党政治协商制度”装点门面。

致公党的成员多为从海外回国的中国人，或者像田先生一样继续生活在海外的中国人。

乌鲁东强调，他不是与中共打交道，而是与致公党打交道，说他们“不是共产党，是资本主义的”。

但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史林博士认为，这种区分没有实际意义。

致公党受到中共统战部的严密控制，统战部利用中国的海外侨民推动北京在海外的利益。

他说，小党派实际上起到了掩盖中共之手的作用。

致公党官员是否参加了帕劳媒体集团2018年的启动仪式，目前尚不得而知。

但确实有两位帕劳的州长前往香港参加活动。致公党没有回应记者的问题。

根据OCCRP获得的电子邮件，仅仅两天后，田先生就在帮助乌鲁东的报纸《Tia Belau》进行报道。

田先生向该报发送了一篇报道的全文，这篇报道宣传了中国外交官最近访问了帕劳政界人士，称帕劳“最高官员公开支持外交关系从台湾转变到中国”。

田先生对《Tia Belau》报纸的影响可能是短暂的，但史密斯博士说这是行之有效的 (Supplied: OCCRP)

电子邮件的内容则是中国政府主张台湾是“叛离的省份（renegade province）”的官方辞令。

邮件中附有标题、照片和拟好的图说，并建议 《Tia Belau》 将这篇文章作为“横幅”报道放在头版。

四天后，乌鲁东的报纸就这样做了，几乎一字不差地在头版刊登了这篇文章。

事实证明，这种直接的编辑影响是短暂的。

帕劳传媒集团成立一年后，新冠疫情爆发，乌鲁东说疫情“搞垮了”公司业务。

没有证据表明田先生提供过更多的文章。

史林博士说，虽然中国未能赢得一个传播其观点的可靠机构，但这次冒险似乎仍是一次影响帕劳知名人士的成功尝试。

“显然，他们更希望两者兼得，但精英俘虏确实是在帕劳获得影响力的有效途径，”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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