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时:中国“通往欧洲的门户”是如何开始收窄的(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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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克总统八年前访华时表示,捷克是“中国通往欧洲的门户”。本来为了迎接中国投资潮而敞开的大门,现在却仅剩下捷克一个小村庄边上的一块泥泞地。
2018年,一家来自中国的房地产企业买下了这块地,它雄心勃勃地计划建设一个庞大的水疗度假村和住宅开发项目。然而,开工进展缓慢,以至于这片中国人拥有的土地被当地农民种上了玉米。
这个位于捷克南摩拉维亚地区的项目非但没有成为中国巨大财富的展示台,反而成为中国海外商业模式陷阱的象征,这种模式依赖外国政府领导人和当地官员的大力支持。
徐捷是中国公司荣盛集团的水疗中心项目负责人,他和律师斯捷潘·霍鲁布上个月在捷克共和国帕索赫拉夫基附近计划中的水疗度假村工地。 AKOS STILLER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在匈牙利和塞尔维亚等领导人专制、对北京友好的欧洲国家,这种支持更容易获得,相比之下,在捷克共和国等更有活力的民主国家,中国企业往往会因官僚壁垒、环保活动人士的压力以及不友好的媒体报道而陷入困境。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做生意,而不是做慈善,”这个停滞不前的水疗项目的负责人徐捷说。这个项目背后的中国公司是荣盛集团。他说,开发工作因繁文缛节和捷克对中国的态度恶化而推迟,因为以前支持中国的官员失去了职位,而且乌克兰战争使公众舆论反对他的国家,因为中国支持俄罗斯。
“一切都因战争而改变,”徐捷说。“我们只希望战争能尽快结束。”
帕索赫拉夫基度假村的设计图。这块土地是2018年买下的,但开工速度太慢,以至于当地农民现在用这块土地来种植玉米。 AKOS STILLER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捷克外交部长扬·利帕夫斯基最近在布拉格接受采访时表示,中国在乌克兰问题上的立场迫使人们重新考虑政治和经济关系。与此同时,他指责北京未能兑现投资承诺。
“显然,中国投资者没有兑现他们的承诺,”他说。
亚洲协会政策研究所研究员陆克(Philippe Le Corre)表示,这些是中国过去视为友好的国家,民主动荡和世代更替已经破坏了在欧洲前共产主义东部边缘地区曾经可靠的支持。
陆克说:“在我看来,中国已经失去了东欧。”他还表示,乌克兰战争加速了北京与许多东欧和中欧国家之间的利益脱钩。
“乌克兰战争持续的时间越长,他们失去的朋友就越多,”他指出。
七年前,当荣盛制定对南摩拉维亚的投资计划时,治理该地区的是中国的狂热支持者米哈尔·哈塞克。他还是米洛斯·泽曼的亲密政治盟友,泽曼总统于2015年访问北京,宣称中国领导人习近平是他的“最好的朋友”。习近平2016年访问布拉格时,泽曼将他的中欧国家称为“中国投资扩张的永不沉没的航空母舰”。
哈塞克卸任州长一职后,许多曾经许下承诺的中资企业也离开了。泽曼现在也即将下台,捷克选民上月选出一位坚定亲西方的新总统、退休的北约高级将领彼得·帕维尔。
2015年,捷克共和国总统米洛斯·泽曼(左)和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在北京。 POOL PHOTO BY LINTAO ZHANG
帕维尔要到3月上任,但他已经激怒了北京,他与台湾领导人通话,并对《金融时报》说中国“不是一个友好的国家”,而且“在战略目标和原则上与西方民主国家不相容”。
对中国企业而言,外国民主国家的政治不确定性往往令人头疼。在黑山,一条中国建造的耗资近10亿美元的高速公路陷入困境,此前,其主要支持者米洛·久卡诺维奇总统在2020年的选举中失去了对议会的控制,他的对手组建的政府对中国持深度怀疑态度。
由于国内政治风向的转变以及对中国低投资水平的失望,捷克共和国、罗马尼亚和三个波罗的海国家——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都基本上放弃了中国的雄厚财力能够轻松提振经济增长的想法。
布拉格查理大学的中国问题专家马定和(Martin Hala)说:“这个地区的人对中国抱有太大的幻想。现在情况非常非常不同了。”
因对中国在乌克兰问题上的立场感到愤怒,多年来积聚的失望情绪加剧。为了对抗俄罗斯的入侵,乌克兰得到了捷克共和国和中东欧许多其他国家的支持,包括提供武器。
“我们与中国的关系正在修正中。一个新的地缘政治现实已经出现,”捷克外交部长利帕夫斯基说。“我要对中国说,请在国际事务中更加负责任”,因为“俄罗斯的所作所为是侵略罪行”。
中国多年耐心的外交工作现在正在瓦解。
2012年,中国承诺投入数十亿美元说服中东欧16个国家——其中包括11个欧盟成员国——加入中国领导的新外交和经济集团,该集团被称为“16+1”。批评人士认为,中国试图在欧盟内部制造“特洛伊木马”。随着希腊的加入,该集团在2019年变为“17+1”。
但在去年,该集团的欧洲成员现在减少到14个。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于去年退出,它们都对中国在乌克兰问题上立场感到愤怒;立陶宛于2021年退出。泽曼即将卸任总统,开启了捷克共和国也会退出的可能性。
2021年在中国宁波举行的博览会上,东欧和中欧国家的展位。 ALEX PLAVEVSKI/EPA, VIA SHUTTERSTOCK
外交部长利帕夫斯基说,泽曼的离任为重新组织捷克外交关系提供了“大好机会”。
布拉格的中国问题学者马定和表示,中国与当地利益的脱钩始于人们意识到中国投资“不只是从天而降的免费资金”。
在捷克共和国,这一点在2018年变得明显,泽曼的特别经济顾问叶简明是中国华信能源的老板,在捷克投资超过10亿美元,叶简明在中国被捕后,华信能源开始崩溃。
2021年,在中国拥有广泛商业利益的捷克大亨彼得·凯尔纳在一次直升机事故中丧生,北京的命运进一步受挫。凯尔纳的PPF公司宣布,希望出售其在中国的旗舰业务——一家名为捷信集团的金融机构,并将欧洲作为公司“重心”。
位于南摩拉维亚的帕索拉夫基是一个靠近奥地利边境、人口约700人的村庄,在这里,房地产和水疗项目陷入停滞,也成为繁荣破灭的一部分。
2016年,南摩拉维亚与中国国家开发银行签署了一份“框架”协议。中国国家开发银行是一家国有银行,负责为与中国“一带一路”倡议有关的基础设施和其他项目提供资金。
时任该地区州长的哈塞克承诺,该协议将吸引愿意投资数亿美元的中国企业。南摩拉维亚现任州长扬·格罗利希表示,这种情况从未发生:“他承诺了大量中国资金,但现实完全不同。”
格罗利希指出,如今中国在该地区唯一的投资项目是荣盛集团在帕索拉夫基的项目,且已陷入停滞。“没有别的了,”他说。
他还说,在正常情况下,他很乐意看到与中国建立更紧密的经济和其他联系,但由于乌克兰战争,“我不觉得中国站在我们这一边”,“这改变了一些东西”。
目前,帕索拉夫基项目仍在蹒跚前行。
徐捷和律师在帕索尔拉夫基附近计划修建水疗中心的工地。“因为战争,一切都变了,”徐先生说。 AKOS STILLER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五年前,荣盛以2100万美元的价格在村庄边缘买下了约20万平米的土地。经多年努力,荣盛最近获得了规划许可,目前正在等待建筑许可,这可能会导致更长的拖延。此外,在与当地温泉所有者就水源问题进行谈判时,公司也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而这对该温泉度假村未来的运营至关重要。此外,当地新闻媒体也出现了大量负面报道。
荣盛在中国发布的年度报告显示,该公司去年将完成该项目所需的成本估值从2020年的8500万美元提高到约1.22亿美元——在中国房地产公司负债累累、融资困难的情况下,这个数字大幅上升。
徐捷否认了民营企业荣盛集团面临财务困难的说法,他说,真正的问题是,面对日益敌视的公众情绪,捷克官员是否希望荣盛的温泉和房地产项目继续推进。
“所有人都觉得中国不好,这是政治和泽曼的问题,他们觉得我们想建一个赌场或者一座新的长城,”他说。“但是没有人想过,为什么没有成功的中国投资。”
帕索拉夫基村的官员们急于提振当地经济,他们希望荣盛能继续努力。“对我们来说,希望仍然存在,”副村长罗曼·米库拉塞克说。“我们不会也不能接受失败的可能性。”
但他承认,到目前为止,在这家中国公司的土地上,唯一的建设项目是一条三公里的公路,而且是由捷克政府出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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