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难民逃往英国后,又决定冒险回国:在英国看不了牙医(组图)
最近,英国自由民主党的地方议员斯图尔特·戈尔顿(Stewart Golton)谈到一件怪事。
一名居住在英国利兹市的乌克兰难民,开始考虑返回战火纷飞的祖国,
不是因为亲人逝世,也不是想加入反抗前线,而是——
她无法在英国找到牙医看病。
由于预算缩减、牙医不足以及疫情期间积压了大量患者,英国的牙科系统运转失常。目前,利兹市的牙科诊所已经不接收新患者了。
戈尔顿说,这位乌克兰难民由英国家庭收留,前不久,她感到自己的牙齿越来越疼。
“她去约克郡的另一边看急诊牙科,发现根本没法治,因为NHS牙医的候诊名单已经排到5年后了。于是,她开始认真考虑冒险回国的事。”
“幸好,我把她的情况和一家私人诊所说了,对方慷慨地表示能免费治疗。但我不能透露诊所的名字,因为类似的需求实在太多了。”
戈尔顿说这件事的本意,是为了攻击保守党领导的政府,他们对国民医疗的投入太少。
但英国人看到此事,第一反应还是震惊于难民的决定。
虽然牙疼确实难受,但总比被子弹打死好吧?这怎么敢回去呢??
实际上,选择回国的乌克兰难民还真不少。
据联合国难民署统计,自2月以来,超过900万人逃离乌克兰,其中有310万人在逃亡后返回乌克兰。
从波兰返回乌克兰是最多的,有大约260万人。目前留在异国的难民里,有16%计划在未来几个月返回乌克兰,除了少部分人是短暂停留外,大部分人准备在乌克兰境内长居。
这些数据听上去很反直觉,与外界的想象不同。
但乌克兰人的理由没那么复杂:回家,还是家里舒服……
皮肤科医生弗拉德莱娜·阿维丽娜(Vladlena Averina)就是回去的人之一。
战争开始前,她在首都基辅的市中心上班,生活稳定,收入不错。
俄乌冲突爆发后,她所在的地区陷入战火,街上到处是枪声和搏斗声,家附近也有炸弹爆炸。超市的货架很快空空如也,没有牛奶、肉和蔬菜,只有罐头食品。
三月初,阿维丽娜带着母亲和两个女儿逃往克罗地亚。她的丈夫留在乌克兰,因为政府规定,18到60岁的男性不能离开。
克罗地亚人是欢迎她们的,阿维丽娜非常感激,但住的时间一久,问题就暴露了。
“我需要确保我的家人能使用克罗地亚当地的公共服务,比如医疗保健系统。可是,克罗地亚政府在处理文书工作上,非常官僚,一切都很缓慢,而且经常出错。” 阿维丽娜说。
因为身份是难民,阿维丽娜一家人很难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落差感很大。
“战前,我们在乌克兰过得非常舒适。现在我们在欧洲当难民,一切真的很不同。”
再加上两国语言不同,阿维丽娜很难找到新工作,只能靠积蓄生活,内心苦闷,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她的病人们呼唤她回来,因为基辅的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5月份,阿维丽娜带着母亲和女儿回去,病人们用“鲜花和糖果”庆祝她的回归。
现在,阿维丽娜的内心坚定了很多:“我的家就在基辅,我的丈夫也在这里。我不会再带着家里人离开了。绝不。”
另一个乌克兰女子,莉莎·帕夫连科(Liza Pavlenko),她从一开始就不想离开,因为她舍不得家人和男友。
莉莎是在基辅工作的时尚编辑,战火发生后,她逃到利沃夫以南的一个小村庄,但对进入其他国家犹豫不决。
3月底,越来越多的城镇被俄军控制,他们还提到会用核武器,父亲告诉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说,‘这样至少我们中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
莉莎穿越波兰,来到法国,希望能找一份时尚圈的工作。这对她来说不难,因为她在巴黎有熟人,第一天就安排她在埃尔菲铁塔附近住宿,之后帮忙找工作。
法国人热烈欢迎她,但莉莎想到家人和男友还在后面,感到剧烈的痛苦。
“我得到了朋友们的支持,但我的心里有一个巨大的洞。每次在电话里听到妈妈的声音,我都会哭。每次我看到基辅的照片,或者任何其他东西,都会让我想起家。我当时以为我失去了它。”
“我不知道我的公寓有没有被炸毁。我只带着一个背包离开,没打算回去。”
莉莎后来搬到意大利,和男友的亲戚住在一起。她努力工作,不去想国内的事,但又觉得这一切毫无意义。
意大利人对乌克兰的无知,也让她非常想家。
“意大利人会问我,乌克兰有没有寿司,有没有网络?我的难民经历让我意识到,我的战前生活有多美好。我在基辅市中心有一套公寓,收入不错,和家人、朋友关系密切。”
因为遏制不住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莉莎最终还是回去了。
联合国难民署统计,大部分回去的乌克兰难民来自基辅和西部地区,东部和北部回去的比较少。
这可能是因为基辅和西部更加富裕,也更加安全,目前战火主要集中在东部地区。
在回国的理由中,最常见的是“情况已经好转”,占所有回答的40%;
“想回家/与家人团聚“,占12%;
“出于经济原因”,占9%;
“方便找工作”,占8%;
“家人建议回国”,占7%……
40%的乌克兰难民都提到资金、工作、居住和医疗存在困难,生活上还有语言障碍。虽然乌克兰不太平,但至少这些东西能得到。
外国人对眼下的情况很困惑。
从5月份起,各国媒体就开始报道这股“回流潮”,到6月份,趋势变得越来越明显。
在波兰普热梅希尔火车站,到处挂着欢迎难民入境的标语,但志愿者们迷惑地看到,离开的乌克兰人比到达的还多。
“你会看到逃离战争的人坐火车过来,两个小时后,数量相同、甚至更多的人坐上方向相反的火车离开。” 美国志愿者布莱恩·史密斯(Brian Smith)告诉媒体,“这些人说自己很害怕,他们知道战争还在继续,但无论如何就是要走。我真看不懂。”
有些志愿者再三确认,她们知不知道回去可能面临什么。她们说自己知道,但已经不再那么恐惧了。
“我们已经习惯战争带来的恐惧。现在,我们的恐惧和两个月前的很不同。” 有乌克兰人说道,“家就是家。我们是乌克兰人,要住在乌克兰。”
达丽娅·科瓦连科(Darya Kovalenko)几个月前带着家人逃到德国,当地市长帮她们安顿好,和德国百姓住在一起。
人们都很热情,但6月初,她带着家里人回去,德国人觉得她疯了。
“德国人认为我们想回基辅是在发疯。我们试图告诉他们,那座城市现在已经很平静了,当然这话可能说得有点早,但至少比之前平静。”
“回家的想法一直在我们的脑海里。就算身体安全,你的灵魂也会留在那片土地,和老家的亲人呆在一起。”
这两个月,波兰等国去乌克兰的火车票很难买,就是因为想回去的乌克兰人太多。很多地方需要提前两周才能订到票。
基辅市的市长维塔利·克利钦科(Vitali Klitschko)说,首都在恢复往日的活力。
350万市民里有三分之二已经返回,大多数检查站撤离,商店重新营业,超市的货架再次摆上商品。从表面上看,这里的人们似乎回到正常生活,
但长远地看,回来的决定是不是太冲动,太天真了呢?
军事冲突还未结束,谁也不知道炸弹会不会炸到自己家。
不过,也可能正是因为体验过战争与和平,难民们才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重要的。
比如家人,比如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