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缅边境:铁丝网专人巡逻防偷渡 诈骗犯花35万只为回国?
各国在防堵新冠肺炎疫情,有一道关于边境防疫难解的习题。边境城市面对其它地区难以想像的“守边”压力。今年2月1日,缅甸发动军事政变,位处中缅边境的云南,更面对来自疫情和战乱的双重压迫。
除了在疫情前就有偷渡而来的缅甸人以外,这波疫情之下大量的缅甸电骗犯自首或透过偷渡方式归国也成为防疫的另一道难关,而这些人为了归国更愿意缴纳高额的费用,传闻偷渡一人最高金额可达人民币35万元。此为中缅边境系列报道之二。
位处中缅边境的云南是中国边境省分中,境外输入病例最高的省份。(01制图)
云南边境线长 连夜修500公里围栏
今年7月,云南出现新冠肺炎疫情反弹。首当其冲位于中缅边境的云南瑞丽市市委书记翟玉龙称要“严厉打击偷越边境行为”,实施最严格的“十个一律”管制,包括“一律实行交通管制”“一律实行举报(偷渡)有赏”“一律参加核酸检测”共十项最严格的边境和防疫政策。而疫情至今,瑞丽历经六次封城。
10月底,瑞丽因“长期封城居民生活无援”成为外界关注焦点。三面环缅的瑞丽,与缅甸接壤的边境线长达169.8公里,长长的边境线成为大大的防疫破口。10月29日,瑞丽举办新闻发布会,会上提到“近期境外回流人员阳性检出率持续在20%以上”,足见边境疫情严峻。
90后的颖涵居住在云南临沧,不同于三面环缅的瑞丽,临沧仅有一面与缅甸接壤。她提到,“我感觉大家不能理解的是,云南是没有所谓边境线的。”她解释,云南和缅甸的边境大都是深山,它不像有些国家的边境线有铁网、跨栏或是一堵墙,而是山过去还是山,“边境线又长又很多深山,非常难守,偷渡的人要过来很容易,每天跑一点很快就跑来了。”在疫情前偷渡两地赚钱的人也并非少数,加上缅甸和中国两地人民长相类似,戴上口罩,“只要不说话不查身分,几乎无法分辨谁是谁”。
50岁大叔掷夜灯守边 人蛇集团月赚5万
于是,今年7月开始,云南边境开始出现长达500公里的“铁丝网边境围栏”,图片在网络广为流传。甚至云南省临沧市政府更与物联网工作合作打造“预警围栏”,只要触碰围栏后就会报警,通知监控和就近巡逻的人员。
自筑铁丝网防范偷渡者成为防疫破口,基层公务员更时常要到边境守边。颖涵透露,他妈妈以前任职于基层的公家单位,现在得知许多同事都被安排去守边“有个同事是已经是50多岁的大叔,都快退休了,还要穿著军大衣巡逻守边,所以真的就是边境线所有的派出所、林业的公安等,能动用人力都动用了。”云南基层公务员投入防疫工作,更有人因此过劳死。偷渡者却还是很多,更因为缅甸防疫不力,偷渡者们不论是想循正当管道自首或偷渡,唯一的目标都是“归国”。
颖涵提到,他有熟识的人在沧源佤族自治县担任公安,近期抓获一个用公务车拉偷渡客的人(指为执行国家公务而配备的车辆,包括军车,警车,抢险救灾车等)一个月赚五万块人民币,“他甚至不是跨过中缅边境,只是帮忙这个偷渡客从一个县移动到另外一个县”,颖涵提到,因为内地搭公共交通工具都要实名制,没有中国的身分证就无法买票,“他就一个人收1000元,一个月就能赚到超过5万人民币。”
协助缅甸电信诈骗犯归国有暴利,价格众说纷纭。(01制图)
颖涵表示,赚这种钱的人并非少数,先前云南也有边境大队长“自己弄了一个安全屋让偷渡的人去住”,已经被捉获。边境防疫人员在“庞大利益”诱惑下监守自盗者,知法犯法的情况也会发生。
一面是云南基层公务员因防疫疲于奔命,一面是协助偷渡人员归国可以获取暴利,更严的政策使价钱屡屡攀升,更多人愿意铤而走险。据翡翠商微博博主@提刀探花在缅北表示,过去一般协助偷渡客从缅甸到中国的金额是3万,但他11月听到的传闻最高已经喊价到35万。不愿具名的云南公安透露,目前协助偷渡客从缅甸到中国境内价钱涨到10万到20万人民币。
注销户籍、公布名单加疫情 三道金牌诈骗犯们“自投罗网”
今年6月,福建、江西、广西等地都发布“拟注销滞留缅北人员户籍的相关法律”,其后各地方政府纷纷跟进,力度加大,不只注销户籍更要暂停他们的银行卡、手机卡和社保卡。
11月4日,湖南双峰县警方更进一步,除了冻结27名拒不回国的非法滞留缅北人员、电信诈骗犯的户口,更要求他们的小孩一律回原籍就近入学,“逼”电信诈骗犯为子归国。此外,直接在网络公布“疑似”电信诈骗犯的“高危名单”,要求名单里的人自证清白也是一个常见方法,诈骗犯们未免颜面扫地只能回家乡。
除了官方透过不同措施要求“诈骗犯归国”,这些电信诈骗犯“归心似箭”也是因缅甸自2月政变以来,政局和疫情交织,电信诈骗犯们也愈来愈“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
其中,中缅边境的云南边境口岸在7月更立起“限量接受报名回国,每天限额150人”公告牌,自首的电信诈骗犯回国还需“限额”被网友们蔚为奇观。主因是因为这些归国诈骗犯须隔离也须核酸检测,其中更有不少结果都是阳性,无法快速腾出大量的收置场所,地方政府只得规定名额,也有许多缅北诈骗犯自掏腰包给“黄牛”希望能插队,只求早日归国。
看待边境疫情 云南居民: 舆论不该一刀切
回头看今年10月,边境城市瑞丽因为长期封城居民生计受影响而获得舆论关注,更被拿来与上海等防疫相对稳定的地方相比,颖涵认为这是“不懂边境也不懂农村”。
颖涵提到,在大家批评瑞丽防疫“一刀切”的时候,其实也是一种“舆论的一刀切”。她分享自己和上海的朋友聊天,对方认为不能理解瑞丽长期封城,该上海朋友提到,这就是把“人都关起来”,但居住在医疗相对发达的上海,她认为新冠其实是可以医治的,防疫政策不该如此。
颖涵提到,内地大城市的人不了解边境乡村地区,有时看法太过“上帝视角”,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不能理解有些农村的人生病了都不想去医治,穷的人可以多穷,看一个病要到县城里走多长的路,搭多久的交通工具。”她认为,防疫当然不能一刀切,但舆论也不该一刀切看待边境的防疫问题。
瑞丽三面环缅,边境线超过160公里且多是深山,成为难解的防疫破口。(01制图)
不过颖涵也认为,相对瑞丽,仅一面与缅甸接壤的临沧疫情确实“比较稳定”。她还记得去年云南疫情比较和缓、医疗物资都较充裕的时候,看到好友圈瑞丽民众还在寻求一些如口罩等医疗物资的援助,转头问了爸爸一句“我们这里(云南临沧)不是都已经蛮好买的吗?为什么他们还要这样?”后来她就看到瑞丽换市委书记的消息。
颖涵分析,“可能是当初没有意识到疫情问题的严重性,但也可能是瑞丽少数民族地区更多一些”很难推行防疫政策,据官方资料显示,瑞丽的少数民族占其总人口的41.5%,在防疫政策宣导方面有其难度,“毕竟每个地方的差异真的太大了。”
边境防疫易僵化 “空城成唯一解”?
综合国家及卫健委统计数据指出,边境省区境外输入确诊病例云南高居第一。截至12月16日,云南共计有1,180例境外输入确诊,排名第二的黑龙江共有404例。今年11月黑龙江省黑河市单日新增25宗病例,为控制疫情黑河市户籍市民“龙江健康码”一律变为黄色,引发外界抨击。
但这种宁可“错判一千,不可放过一人”的防疫铁腕确实常见于边境的省分。12月16日,三面环缅的边城瑞丽要求居民签署“个人责任承诺书”,称居民需严格遵守防疫规定并协助打击边境犯罪。如果违反上述“承诺”,自愿接受相关的党纪、纪政“从严从重处分”,并强调要“确保不漏一户,不漏一人”所有民众都须签署。
在许多国家选择“与病毒共存的同时”,坚持清零仍旧是中国防疫的一大目标。边境省份更承担难以想像的压力,因一宗的确诊病例就快速缩紧的防疫政策,边境居民能理解但也心累。
90后的元元因家里的孩子在瑞丽就学而留下,但近期她已经规划离开。“我们市民觉得这里不在适合经商就业,也不再适合孩子上学。”她提到,能看到政府和基层的努力,“但在我看来可能是须要把瑞丽这个地方清空”,否则因缅甸的情况,难以实现“清零”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