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两位CIO的对话:全球科技投资的狂热、希冀与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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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全球科技投资中如同过江之鲤的各种概念和“赛道”中,究竟哪些是真正具有投资价值的机会,哪些是虚火一时的炒作?
编者按:从5G到SPAC(特殊目的收购公司),再到近期备受追捧的“元宇宙”和SpaceX所代表的的空天技术,在当前全球科技投资中如同过江之鲤的各种概念和“赛道”中,究竟哪些是真正具有投资价值的机会,哪些是虚火一时的炒作?11月初,在FT中文网与维世(VS Partners)联合主办的主题为“全球投资的范式重构”的全球首席投资官线上论坛上,来自美国的著名TMT投资人盖文•贝克(Gavin Baker)与维世首席投资官徐莹(Vanessa Xu)就此话题举行了一场精彩对话。
盖文•贝克是一位经验丰富的TMT投资人,曾在全球最大的共同基金公司富达投资(Fidelity Investments)工作过18年,负责过半导体、电信、医药、零售等多个领域的研究和投资。2019年,他成立了自己的投资公司Atreides Management,目前管理37亿美元的资产。今年公映的重拍科幻史诗大片《沙丘》(Dune)铁杆影迷也许会注意到,Atreides正是片中男主角保罗的家族姓氏。盖文•贝克对未来科技的向往与思考,可见一斑。
以下为此次对话的内容摘要。
徐莹: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Atreides Management的盖文•贝克先生参加本场对话,重点聊一聊全球科技投资中的狂热、希冀和现实。过去十年,科技投资者表现都很优异,特别是在疫情之后。这些科技并不枯燥乏味,能够满足人类的好奇心、想象力和情感需求,而且也不乏很有领导魅力、独具个性的标志性人物和社交媒体上的意见领袖。作为一名长期投资者,在这些光环和公众关注的背后,你觉得在科技投资上要注意哪些炒作和不现实的希望, 以免未来惨淡收场,甚至遭受价值重挫?
盖文•贝克:我觉得最被过度炒作的技术趋势是5G。很多人对5G兴奋不已,大多是非专业人士,也有些记者。但我认识的技术圈内行对5G都没什么兴趣,原因很简单:5G无法赋能任何新应用。我有时开玩笑说,5G是我经历过的第四个G:从2.5G到3G,再到4G,最后到现在的5G。
真正重要的其实是5G之前的通信技术演进:3G的出现催生了移动互联网。光靠2.5G,也就是EDGE,无法实现移动互联网。在iPhone问世之后,3G也打下了当今世界的基础。iPhone带来了3G技术首次主流化、精心设计的应用,包括我们现在习以为常的浏览器和触控界面。
4G也同样重要,因为它支持音视频的流传输。这也造就了Spotify和Netflix等各种全新应用。如果看数据传输速率,3G不足以撑起这些应用。
但5G其实并没有赋能任何新的或者基础性的应用。很多人都在谈物联网。5G在物联网领域能做的事情,4G都能做到。所以我觉得5G绝对被过度炒作了。电信运营商和手机制造商肯定要力推5G,但其实它们需要投入几乎所有的资本性支出,才能维持竞争力。
徐莹:谢谢您非常清醒理性的判断。我们接下来还会回到这个话题。你举出的5G例子说明媒体大量报道和讨论的领域,对长期投资者来说不一定是最好的投资主题。为了实现投资回报复合增长,长期投资者该如何识别哪些是过度炒作的领域,哪些是错觉,哪些是真正的机会呢?
盖文•贝克:不论是公司创始人还是早期风投家, 都要阅读海量信息,保持开放和好奇的心态,并与很多技术生态系统的从业者交流。说到具体的投资想法,我经常会想到一句话——马特•科勒(Matt Cohler)是位著名的风投家,他是Facebook的早期员工,后来成为风投公司Benchmark的合伙人,这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A轮风投机构。马特是位出色的风投家,投资业绩异常优秀,而且专攻A轮。他曾经说过,我的工作不是预测未来,而是先人一步去感知当下。带着好奇心、敏锐的观察力和开放的心态,去面对那些即使现在影响不大,但能真正改变世界和颠覆世界格局的事情。
这就是我的行事原则。我努力去做到最先感知当下,有着好奇心和敏锐观察力,紧跟发展趋势,保持开放心态。
徐莹:我们谈到了投资界在整体上的范式转变。在过去30年中看到的那些基本假设,要么正在发生变化,要么已经完成转变。您提到通过感知当下,捕捉影响未来的重大趋势的早期征兆,您觉得有哪些改变范式或基本面的趋势?
盖文•贝克:我觉得有几个趋势很重要。其中一个是人工智能。另一位著名的风投家马克•安德里森(Marc Andreessen)大概十年前曾为《华尔街日报》撰文,标题为“软件正在吞噬整个世界”,他预测软件将以无法抵挡之势为GDP做出更大贡献,并成为各行各业的关键要素。每家公司都会成为软件公司。我想,如果他现在重写这篇文章,他估计会把标题改成“人工智能和区块链将要吞噬整个世界”。
我觉得人工智能和区块链/加密货币很重要。我们经常在新闻里看到元宇宙,这是个真正的大趋势。我不清楚谁会开创元宇宙,但我觉得在我的有生之年,很多人不睡觉的时候都会泡在虚拟世界中。如今,我们把这些虚拟世界叫做游戏。
有个说法叫现实特权(Reality Privilege),我记不得是谁提出来的。现实特权就是说一个人拥有物理现实优于虚拟现实的特权。未来五十年间,计算和软件会持续进步,最终实现脑机接口技术。对地球上几乎所有人而言,虚拟现实会强于物理现实。只有极少数人能拥有现实特权,也就是说他们的物理现实优于虚拟现实。设想一下,在虚拟现实中,你可以成为中国皇帝、埃及法老或是罗马君主。数十亿人在虚拟现实中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我觉得这三大趋势非常重要,大家也对其有充分的理解。
我还认为将来所有的汽车都会是电动车,交通运输全部自动化。自动化技术与人工智能息息相关。
太空也非常重要。SpaceX的星舰火箭能把55吨的负载发射到地月转移轨道中,可变成本大约为200万美元。这项技术确实能改变世界。
有时,听取他人意见,保持开放心态是很重要的。 杰夫•贝佐斯(Jeff Bezos)说他的终极愿景是地球只用于居住,所有的工业都搬到太空。如今,SpaceX正在将这个愿景变成现实,因为它在火箭技术上遥遥领先。这是个激动人心的愿景,对现实影响深远。
有一颗名为“灵神星”(16 Psyche)的小行星,含有的铂、金和镍元素比地球地壳里的还要多。如果你把这颗小行星拉到环绕地球的稳定轨道中,很多事情都会发生改变。人类会成为多行星物种,我们可以在太阳系其他地方生存。要实现这个目标,大概还需要100到150年。但我认为它具有意义深远的影响。一旦进入轨道的成本大幅降低,我们难以想象世界会变成什么样。这点让我非常兴奋。
徐莹:您提到了好几个让人们激动不已的热词。我在自己准备的问题清单里也提到了太空、加密货币和元宇宙,这些您都提到了。还有AI、区块链、火箭科技和高性能计算,这些都是改变世界的基础技术。去构想太空旅行是一回事,而找到投资机会又是另一回事。太空技术持续发展,每个人在元宇宙中都有虚拟生活,区块链从根本上改变了很多行业。您对这些技术的展望是如何体现在投资组合中的?
盖文•贝克:要看太空技术的话,没有公司能够和SpaceX相比。只有一家SpaceX。 我想SpaceX旗下还有不少公司,比如提供卫星宽带系统的星链。 之前在卫星宽带上的所有尝试都失败了,但SpaceX的不同之处在于它的发射成本低很多。我觉得,如果能实现全球高速高质量宽带覆盖,就能进一步驱动互联网的发展。 世界上很多地区仍有数十亿人使用3G或低质量的4G网络。他们估计不能实现我们这种高清Zoom视频会议。星链可以改变这种状况。
未来,只要半小时就能把货物从纽约运到上海,成本就比用波音747货机高一点。 不妨畅想一下。旅客也只用30分钟就能从纽约飞到上海。一天之内就能往返香港,这挺有意思。这对沿海城市是个利好,因为那里最容易建火箭发射降落场。
我们会看到一些更加早期的公司得到融资,去研发应用技术。同样,第一部苹果手机刚面世时,很难想象这款手机日后能催生出优步(Uber)、爱彼迎(Airbnb)和其他应用。目前我们尚未看到低成本发射带来的长远影响。
还有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大家都觉得这些变化是在过去七八年间实现的,但我不认同这种观点。 技术发展已经停滞了一段时间。有几个原因。 首先,我们不断向云、向SaaS转型。创建了一个又一个针对更加小众的垂直领域的SaaS公司。这些都很不错。但我觉得,就AI(人工智能)的工作机制而言,未来20年AI发展中唯一重要的就是规模。
我的意思是,AI的质量几乎完全取决于用来训练模型的数据量。AI的基本计算公式就是,如果用来训练模型的数据量提升一个量级,AI的质量就会翻番。也就是说训练模型的数据量增长十倍的话,AI的质量就会翻一倍,这点非常重要。很多研究人员都知道这点,这会带来很多影响。就是说强者愈强。
如果你的公司是家大型互联网或软件公司,收集海量数据之后可以进行数据分析,并使用数据来训练模型。 就会进入一个良性循环,因为企业规模最大,你的数据就最多,当再用数据来训练模型,你的产品就会更好。 产品好就会吸引更多新老用户,从而产生更多数据。不断地兑现飞轮效应。
我们看到无论是美国还是中国,超高市值的科技公司越做越强。靠的就是AI的基本法则。这也意味着全球芯片的需求会大幅提升,因为训练模型需要内存和计算,还需要为电脑和内存之间移动数据提供更多的网络互联。因为AI的发展,芯片也更加重要。
区块链吸引我的地方在于它与AI的交锋。AI让世界趋于中心化,大者愈大,强者愈强。 区块链反其道而行之,因为它的核心是去中心化,让用户在理论上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份。两者之间的交锋绝对值得期待。
我觉得我们现在处于由区块链驱动的强大的新周期早期。区块链还有一个吸引我的地方,出于监管机构的担忧,鲜有成熟企业发展区块链技术。这可是好消息,因为初创企业不需要与中美的互联网巨头竞争,你的竞争对手只会是其他初创企业,而不是商业巨头。
徐莹:很高兴您谈到了各垂直领域,还提到规模在AI应用中的重要性,而且它是非线性的,光靠人脑无法理解具有指数效应的事物。
盖文•贝克:我觉得散户投资者今年的表现不错。我不清楚是否因为他们理解指数级变化。
我想今年散户投资者的成功有两个因素。一个是对我影响很大的彼得•林奇,他写了《彼得•林奇的成功投资》这本书,他在书中指出了普通消费者的优势:假如你去了一家新餐馆,很喜欢那儿的菜,喜欢这家餐厅,或者你喜欢一个品牌,估计你也喜欢它的股票。不少业绩优异的散户就是追随这样的逻辑: 消费者喜欢某种产品,他们就去买这家公司的股票。
还有一个重要力量就是Reddit,Twitter和YouTube,它们让人们能够像专业投资者一样协作。与他人协作并非易事,有各种各样的规则。平时你没办法建立一个小组。但在Reddit上,你可以看到数十名、甚至上千名投资者组团开展协作,大家一起思考和沟通。这是今年市场中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我觉得是真正的结构性变化。社交媒体的互动性也助推了散户投资者的合作。 再加上他们践行了彼得•林奇的原则“如果你喜欢产品,你就喜欢这家公司的股票”。这种力量很强大。在我看来,这就是市场上的结构性变化,特别是美国市场。
徐莹:就像您刚才说的,即便拥有数十年的丰富市场经验,也依旧要以开放心态,尊重市场结构的新动态,将其视为新的范式转变。这就是有些专业投资者所说的,今年的市场基本面由技术面主导。美国有大量的千禧世代居民开始投资,这代人的数量大于婴儿潮时期出生的人数,而且他们的生活与移动电话、智能设备、还有您说的社交媒体息息相关。您是否认为这代人会成为根本性改变市场结构的力量?
盖文•贝克:我不确定是不是千禧世代,不过确实有一代新人走上投资舞台,成为主角。过去100年来都是这样有规律地更替的。之后他们历经考验,年岁也在增长。他们的行为也受到了均值回归的影响。
我觉得有些App的做法不太好。现在很多散户投资者都是玩电游长大的。 有些App把投资游戏化了,用起来特别方便。它们用新颖的方式增添了投资的乐趣,但投资不该被游戏化,这是真金白银,能赚自然也能亏。有些新App吸引了很多投资者,这不是坏事。但这种游戏化的方式鼓励大家去投机。 对世界而言,这不是好事。
假以时日,我们会知道千禧世代是否在投资行为上有结构性差异。他们和技术的关系更融洽。他们愿意接受世界将出现巨变的可能。
…
我多次公开表示,几乎所有通过特殊目的收购公司(SPAC)上市的电动车企业都不是好公司。它们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司,根本没有机会和美国以及全球的主流电动车企业抗衡。那些都是全球最好的公司,也有最好的CEO。还有那些很优秀的中国电动车企业。
它们的对手还包括成熟的传统车企,比如美国、欧洲、韩国和日本车企,这些公司在内燃机领域占据主导地位,也想在电动车领域分一杯羹。这些通过特殊目的收购公司上市的蹩脚电动车企业一点希望都没有。
不幸的是很多人因为热衷于投机,最后亏了很多钱。还有一些搞科学实验的公司通过特殊目的收购公司上市。当然也有一些通过特殊目的收购公司上市的优秀公司。但整体上看投机水分太大了。过去我们有噱头股(meme stocks),现在我们有噱头币(meme coins)。.之前很多人在噱头股上亏了不少钱,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噱头币投资上。
另外,我们也要牢记索罗斯(George Soros)的反身理论,就是说市场可以改变现实。从今年一月起,有些噱头股公司的命运被彻底扭转了,因为它们能够以高价发行股票,相当于再次融资,还清偿了所有债务。太神奇了。
这就说明噱头股对投资者来说是有风险的,但也要尊敬它们,因为它们改变了现实。可能公司债务过多的时候更容易改变现实。把公司变成噱头股,大量发行股票,一下子就把债务都还清了,公司也保住了。
但电动车企业要靠噱头股来改变现实就难得多了。就好比随便找个人就能设计一款电动车,每个人都能PPT造车,或者生产十辆原型车。真正难的是生产、销售和维修上万或数十万台电动车。不能因为西方某家公司和一些中国公司做到了,就觉得这件事很轻松。要流血流汗流泪,要吃很多苦。
(除了马斯克外)很多其他CEO既不会睡在车间地板上,也不会到厂房里干脏活,去了解到底该如何生产。美国现有的电动车企业能取得成功,其实是小概率事件,很令人钦佩。中国这些电动车企业取得的成绩也令人感慨。这些通过特殊目的收购公司上市的蹩脚小电动车企业根本没希望。
徐莹:您在自己的基金里采用了私募+公募的混合型投资策略。除了通过私募股权市场研究的长期眼光,来帮助公开市场的投资组合,您为什么会选择混合型投资策略?科技投资在资产类别上的跨界举动对我们有什么启发?
盖文•贝克:我觉得这是大势所趋。几乎每家成长性投资基金都需要公开股票投资团队。每家专注于公开股票的科技投资基金也需要风投和成长性投资业务。除了最早期的科技投资者,种子轮、A轮和B轮的科技投资者都会变成跨界投资者,既做公开市场,也做私募股权。
为什么?这种做法可以在两个领域都带来巨大优势。亚马逊上市时的市值约为7亿美元。Facebook则是400亿美元。如果你只做股票投资,就会错失390亿美元的价值创造,代价不菲。一些公司决定要保持更长时间的私有化状态。从C轮和D轮开始做的分析基本都差不多。
我在2000年的时候分析不同公司的IPO,在90年代和本世纪初,这类公司大多在拿到C轮融资后都会上市。它们保持私有化状态越久,就会越成熟,所以分析的结果也差不多。如果你是公开股票投资者,你就应该参与其中,因为有价值创造,同时分析内容也是你熟悉的。对于初创公司的创始人来说,这些跨界投资基金可以提供更好的价值主张。因为跨界投资基金一般都算是基业长青的,它们不需要通过出售投资标的来获得回报。如果你是公司的创始人,两三年后打算上市,你要考虑股权结构该怎么安排:选一个5到7年后就把你出售的投资者,还是选一个不需要出售你、可以持有20年的投资者?
更重要的是,后者可以在你IPO的时候买你的股票,可以在禁售期多买你的股票,还能帮你做好上市的准备。对于创业者而已,这样的价值主张肯定很吸引人。这就是原因所在。
但我们才刚起步。全球私募独角兽总市值超过3万亿美元,而公募私募跨界投资基金只占3-4%。我认为这个比例会超过50%。你需要这些专业人士,或者是种子轮、A轮和B轮的风险投资。
有些成长性投资基金具有独特的运营专长,可以帮助它们的投资组合公司,这是一般的跨界投资基金做不到的,不过我的基金可以做到。但如果你只是一家提供金融资本的寻常成长性投资基金,你很难与跨界投资基金比拼。
不过还是有一些突出优势的。如果你要收购一家私有企业,尤其是在C轮或D轮融资后,你要评估的最大风险一般来自一家超高市值的科技公司。这家超高市值的科技公司会不会盯上这家小公司?这往往是很关键的风险点。如果你是整天和超高市值上市公司打交道的股票投资者,那你在收购这家小公司时还是有点优势的。从私有企业的角度看,上市企业面对的颠覆性力量往往来自早期私有企业。如果你投资于早期私有企业,就能比只做公开股票的投资者更早地发现颠覆性力量。
从技术栈的角度来看,我认为早期私有企业一般都是潮流创立者。因为它们显然没有现成的软件栈。可以自由选择最新的和最好的。从这些早期私有企业在基础设施的选择中,你可以获取未来技术发展的很多洞察。
徐莹:您刚才提到,年轻公司的风险在于它们直接与超高市值公司竞争。在AI不断发展的今天,坐拥更多数据的超高市值公司可以实现良性循环。您怎么看全球各国监管机构对于大型平台公司的反垄断举措,不仅是中国,还有美国和欧盟,监管对这些公司有影响吗?还是说不会拖慢它们的前进脚步?
盖文•贝克:通过监管,政府已经开始并且会继续改变公司的命运。看看反垄断法在美国的实施情况,我们有消费者权益保护标准,但还是很难对这些公司提出站得住脚的法律诉讼。因为它们提供的产品要么免费,要么成本极低。从很多方面来看,最好的监管办法就是把公司拆分。出乎意料的是拆分之后行情持续看涨。我们之前把美国电话电报公司AT&T和标准石油公司都拆分了。随即创造了巨大的价值。主要原因是这些公司大多存在综合企业折让的情况。所以我不觉得拆分是坏事,这么多公司拆分之后的发展轨迹足以证明这一点。如果没有拆分的话,那监管就只能带来负面影响了。不过这些大公司可以请世界上最好的律师。这些公司都很谨慎,都会假设自己被反垄断起诉的可能,所以也会很小心细致地设定企业架构。在美国监管这些企业很不容易。倒不是说不会发生,可能会带来负面影响,但操作起来很不容易。
徐莹:最后一个问题。维世是一家中国公司,尽管我们开展全球投资,我还是想用一个与中国有关的话题结束今天的对话。刚开始聊的时候,您说5G也许是大家要提防的炒作。不过它也是中美技术竞争中的热点话题。
我们现在面对的范式转变之一与此有关,即美国在过去数十年都是科技创新的领头羊。现在全美上下特别留意中国这个令人畏惧的竞争对手,中国的国有部门和私营企业在不同领域与美国开展科技竞争。人们担心这会破坏价值链,封锁知识产权,甚至让两国在更基础的层面上脱钩。中美的竞争格局将持续下去,它是否会改变您分析全球科技公司的方法和框架?从机遇或风险管理的角度来看,它对您构建的投资组合有什么影响?
盖文•贝克:这是个好问题。
其实核心就在于芯片。我觉得这里面有太多的误解。说实话,世界上每个人都能设计出一款尖端芯片。你可以从两家美国公司新思科技(Synopsys)和益华(Cadence)那里买软件,然后自己设计芯片。
但生产尖端芯片就是另一回事了。现如今,只有美国、台湾、韩国、日本和以色列能提供生产尖端芯片的领先工艺。要生产尖端芯片,你要满足两个条件。一个是从荷兰公司ASML手中购买大型光刻机。或者从泛林集团(Lam Research),柯磊(KLA Corp)和应用材料公司(Applied Materials)那里购买大型光刻机。
如果你买不到这种大型光刻机,你就做不出尖端芯片。此外,即便你有了大型光刻机也不够,因为尖端芯片的生产既是科学,更是艺术。设想一下,你使用这些设备进行生产,要考虑不同方式,不同步骤,如何去安装各种元件。这就和设计菜谱一样,需要多年的试错才能找到合适的菜谱。反复试错好几年之后,还要不断迭代。
这么说吧,你需要设备,也需要时间。除非这个情况发生改变,否则中美很难真正脱钩。我还是乐观的,现在的局势不会产生大家都担心的硬脱钩,而双方对彼此的需求会让两国走得更近,全球都会获益。
徐莹:谢谢您最后的冷静判断,中美两国需要彼此支持,这样世界就会更加和平,国家之间联系更紧密,而不是四分五裂。我相信未来波士顿和上海之间可以实现超音速航班,我们也可以线下相见。感谢Gavin精彩的分享。
盖文•贝克:谢谢,我也很期待。我期待在未来20年内有机会搭乘火箭去香港看望你。我也期待能去火星目睹蓝色夕阳。我希望自己在火星走完人生最后一程。我非常期待能获得这个特殊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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