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BNO移民潮:一位单亲母亲携女儿闯荡英国的故事(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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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继续留在香港,就一定没有将来”,52岁的徐妈妈指着身边的女儿阿颖说到。她的语气斩钉截铁,眼神略带几分焦灼,似怕嘴巴传达不了心中那份迫切。
自《国安法》实施以来,香港社会迎来另一波移民潮。英国政府开放签证计划予持英国海外国民(BNO)身份的港人与其家人移民。据悉,从一月底计划生效起至三月,已经收到超过3.4万份申请。英国政府估计5年内会有约30万香港人移民英国。
在决意离开香港的人群中,不只有过往的典型中产家庭,也有像徐妈妈这样虽然积蓄不多,但拼尽家财,也要毅然带女儿移居英国的家庭。
徐妈妈回想起今年一月下旬,母女二人挥别土生土长的香港,抵达当时尚在疫情封城的伦敦的情形:下飞机时只有两个背包、六件行李,和一笔徐母提早取回的15万港元强积金(香港强制储蓄退休金)。
她们离开的是一个局势“风雨飘摇”的香港,而来到的则是一个举目无亲,四处是难的新国度。
2019年中,香港爆发反修例示威,她们寓所的窗户正正面对着维多利亚公园,一幕幕催泪烟横飞,警员与示威者街头激冲突的画面,频频上演。
不甘作“温水蛙”
谈起为何要决意独自带着17岁女儿阿颖移居英时,两人自比是不甘安于温水的蛙。即使跳出温水锅外,举步维艰,徐母亦深信香港这锅温水不宜久留。
2019年中,香港爆发反修例示威,她们寓所的窗户正正面对着维多利亚公园,一幕幕催泪烟横飞,警员与示威者街头激冲突的画面,频频上演。原已受情绪病困扰的阿颖,受政治氛围刺激,情绪越见波动,恶梦频频,寝食难安。
焦急的徐母,眼见香港社会变得“荒谬”,警员无故截查年轻人的情况屡见不鲜,教育课程历翻天覆地的变革,深知性格不愿妥协的女儿,定必难受,便立心要送走她,“我有很强烈的感觉,无论如何都要先离开, 女儿不宜再留在这里”。
不是谁都能洒脱离开,女儿阿颖便曾断言拒绝母亲的移英提议,“香港是我的家,为何香港发生事,人家迫我离开,我便要离开呢?” 徐母的前夫更泼来一盘冷水,“这样的疫情下,你到英国去,是不是要去送死?”
但阿颖挣扎良久后,也体会到母亲一翻苦心,“我妈这样的年纪没必要那样辛苦,跳出香港的舒适圈。面对未知的前路,她也愿意去踏出,我没借口不放手一试”。而其父,亦知两母女下的决定不可挡,反对的口吻在两人离开前软化。
初到伦敦的徐妈妈和女儿发现新移民的生活充满艰辛
初到举步维艰
下决心容易,但是真正远赴英国生活的难度,可是完全超乎徐母从前的想像。
“我从来没想过能有机会带着女儿过来英国”,她说。
持中学学历的她,任职过电讯服务推销经理和资料输入员,为帮补租金,也曾在晚间兼职洗碗。她从未踏足过英国,女儿更是从未离开亚洲,两人对英国社会仅略懂皮毛,勉强能以英文沟通。
抵埗后,两母女边四周打问公立学校学位,边出外寻觅住处,屡屡碰壁。
租地方时,徐妈妈忆述,“人家问你有没有工作证明,有没有国家保险号码,能否预缴六个月租金”,她们都能摇头。觅学位时,阿颖对英国校区学制全无头绪,作了入学查询,不是毫无回音,便是遭学校以“无合适课程”回绝。
说起话时,徐母快人快语,从不拖泥带水,最懊恼的是因为不谙英语,话于嘴边却说不出口,她曾想投诉房东煤气收费无理,却反被问至语塞。
寸步难行的日子过了约两个月,花费的积蓄愈来愈多,还未能搬离酒店的两人格外焦急,“金钱有限,没可能长住酒店,很节俭,很节俭”。有次,难得约到地产经纪,却遭对方爽约,两人无助得空坐于公园,一脸彷徨。
就在那茫然之际,两人恰巧在公园认识了一位居英澳门人。在她介绍下,母女在西伦敦短租一间小房间。徐母也开始在这位友人经营的按摩店当兼职接待员。
徐妈妈在女儿陪伴下外出寻找工作机会
民间援助组织
过往在香港主权移交前移民海外的港人,普遍为具一定经济基础的专业人士及中产阶层。但英国政府今次开放的签证计划,经济要求门槛较低。申请人只要缴付签证费用和医疗附加费,并能证明有经济能力在英国独立生活六个月,便符合申请资格。政策容许了更多不同背景的港人移民,当中一些未必拥有充裕资金、移民顾问指点与当地人脉。
英国港侨协会于去年秋季访问了300多位计划移居英国的港人,纵然逾70%受访者持大学学士或以上的教育程度,但调查发现38%的受访者每月收入少于两万港元,月入三万港元以下者则占64%。
英国港侨协会创办人郑文杰指,组织现时每天会接到约十宗查询,大多求助人都是带着生活过的疑实际问。他们发现,不少移英港人租住地方时,面临无法出示信用纪录和工作收入证明的困难,也有业主不理解签证计划,不愿长租出地方。就学方面,不少家长在搜集学校资讯和报读入学时,无从入手,大多依赖网上经验分享,把资讯东凑西拼;另有部分热门地区的公立学校学位爆满,子女要跨区上学。
协会的公共事务主管Julian Chan指,“资讯是存在,但香港人很难找到,也很难去理解”,因此他们正跟当局商讨要,如何为港人整理实际移英过渡的生活资讯。协会亦正与当局讨论要如何调整教育等配套,准备应对这个或会是英国“数十年来最大的人口转变”。
她们三度转换落脚地后,终于觅得一间长租的套房,安顿下来。
冬去春来 前途漫漫
冬去春来,随着伦敦的疫情缓和,逐渐解封,徐母与女儿得友人指路与本地华人社会服务中心协助,事情也稍有转机。
她们三度转换落脚地后,终于觅得一间长租的套房,安顿下来。女儿在就读辅助衔接升学的短期课程,渐对未来的读书路向有了头绪,望能在九月入读心仪课程。徐母亦在觅其他工作上,也略有起色。
这天,徐母喜获通知,可面试一份餐饮宴会工作。她与随行帮忙翻译的女儿,罕有地,舍得坐上繁忙时间3.4英镑一程的地铁,前往伦敦市中心。路途上,她紧盯着手机,反覆温习阐述自己签证状况的英文段落。
庆幸,招聘的宴会公司老板格罗夫一听两人从港赴英,似乎也明了状况,赞港人勤劳兼适应力强,还幽默说笑,“我们不走共产主义,是会支薪的” 。
寸步难行的日子过了约两个月,花费的积蓄愈来愈多,母女二人节俭度日
翌日,徐母便出席该公司的职前培训。上了三小时多听得半懂的英文简介,她也显出疲态,看看时间,已是晚上七时许,想到还要回家买菜煮饭才有食物下肚,能屈能伸的她还是微言了一句,“从前走在街上,肚子饿了还可去买烧卖吃。现在天天吃面包,一想起面包就怕了”,隐约流露出思乡之慨。
徐母押上一切,带着女儿跳离熟悉的温水,为的是她终能回去为锅里的人做点事。她说,“如果没有她,我必定不会离开,我已年过半百,也不是有钱”。
谈到未来,她唯一专注的就是对女儿的盼望:“要先保命,好好读书,将来有天香港光复,一定要回去帮助其他香港人。而我,也可能看不到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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