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法同临疫情政治困局 欧盟自主只能望天打挂(组图)
回望去年夏天,欧洲各国经过一翻抗疫封锁政策之后,疫情似乎受控,而在法国总统马克龙(Emmanuel Macron)的力推与德国总统默克尔(Angela Merkel)的财政哲学转向之下,欧盟破天荒通过高达7,500亿欧元共同举债、扶助欧盟国家经济发展不均的计划。
一时之间,由德法主导的欧盟经历欧债与难民危机屡屡不见起息之后恍惚重现生机,为“欧洲复兴”打下一支强心针——这也许将是本年卸任的默克尔给欧洲的告别礼,也是来年竞逐连任的马克龙最为重要的政治资本之一。
今日,情况却完全不一样。
先是去年冬季以来第二波疫情大涨,而随之而来的抗疫政策,也未能阻止最初在英国发现的B.1.1.7变种新冠病毒蔓延,导致冬季疫情未有完全压下之余,近来更有再创新高之势。
疫情高涨不止 两国阵脚大乱
根据OurWorldInData在4月6日的数字,德国每百万人新增确诊的七日平均数为155.63人,达至贴近本年1月冬季疫情的高位;法国此数则高达536.67人,自去年12月以来升势不断。
马克龙和默克尔两人极力支持的欧盟统一购买疫苗计划,被广泛视为失败之作,疫苗接种占人口比例比英美等国慢上数倍,无力阻止疫情扩散。唯一出路似乎是再度实施严格的封锁政策。
然而,经历超过一年的疫情,民众难以接受“再封锁”,政客与商界心系经济,也不愿再遭停业。于是,马克龙一直不听科学家的劝告,只愿用区域性的封锁政策去控制疫情。到3月底,在疫情升势不止之下,马克龙最终也不得不宣告为期四周的全国封锁,只准必要的商户营业、民众不得离家超过10公里,并实施下午6时至上午7时的宵禁。
在马克龙即将宣布新一轮封锁政策之前的3月31日,巴黎孚日广场(Place des Vosges)上有民众在晴朗蓝天下上做瑜伽。(Getty)
在德国,默克尔没有像马克龙般的中央政府权力,而是要与各州政府协调封锁政策。默克尔本人在复活节假期前就曾(在与各州首长沟通后)先行宣布严格的封锁政策,却在民情反弹之下于翌日马上宣布取消,并称责任全在她身上,希望不要牵连己党。
到三月底,部分州份更不顾其此前已同意、根据新增确诊人数比例订下的“紧急煞车”政策,导致默克尔罕有地公开批评各州州长,包括刚当选其基民盟(CDU)党魁的德国最大州北莱茵-威斯特伐利亚州(North Rhine-Westphalia)州长拉雪特(Armin Laschet)。她更威胁会在联邦政府层面集中权力硬推抗疫政策,不惜摇动二战后德国的四大宪政原则之一——去中央化。
德法两国领袖在抗疫政策上的挫败,大大加重了两国的政治危机。
3月31日,默克尔主持内阁会议。(Getty)
法国面对极右主政之危
在法国,传统稳定国家政治的实力早已失势:在2017年的国民议会选举,中间偏左和中间偏右“两大党”在次轮投票中得票总和不足35%。而在政治光谱之左,其内部意识形态之争,也导致左翼全面碎片化,由绿党、社会党和极左“不屈法国”(FI)三分天下——其最近的政治争议,更是白人应否在有关少数族裔的讨论中有参与权和发言权之类毫无益处的身份政治之辩。
于此形势之下,“不屈法国”领袖梅朗雄(Jean-Luc Mélenchon)2022年也难以重演2017年几乎在总统选举首轮投票挤走马克龙,而与极右国民阵线(FN)的马林勒庞(Marine Le Pen)一较高下的形势。
马林勒庞若能当选法国总统,料将成为欧盟各成员国的极右党派的领头人。(Getty)
于是,马克龙的挑战就正在法国政治光谱之右。其竞选剧本也是早已有之:法国第五共和的投票法则大多采行两轮选举,民众在第一轮先投给自己最喜欢的候选人,在第二轮再投给自己没有那么不喜欢的候选人;而在马克龙几乎肯定会与马林勒庞一同出线次轮选举的背景下,他只要成为人民心中比极右更好一些的候选人,就能安然胜选,
马林勒庞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一直努力为自己打造“认真政治家”的形象。此前败选后,她就将国民阵线更名为“国民集会”(RN),而且也放弃了法国脱欧、反欧元等极端主张。继续打着受欢迎“反移民”牌的她,更加将她与马克龙的竞争包装成民族主义与全球主义、平民百姓与政治精英之间的战争,甚有英国保守党的约翰逊(Boris Johnson)和美国共和党的特朗普政治路线的意味。
由于疫情阻碍了马克龙的经济改革,而为与马林勒庞争夺右翼选民,他也在移民立场上愈来愈靠向右方,他与马林勒庞的差别,就只在于:他是一个认真的政治家,有管理国家的能力,而马林勒庞则只是一个没有实际执行能力的民粹政客。
法国总统马克龙(Emmanuel Macron)3月31日发表电视讲话,宣布当地第三度实施全国封城。(Reuters)
今天法国疫情之严峻,却使得马克龙逐渐失去此唯一政治优势。马林勒庞近来已开始以马克龙政府抗疫不力代表了法国精英的失败作宣传——这也许会成为本身已有高高在上、精英形象惹人生厌问题的马克龙的“最后一根稻草”。
回望2002年的总统次轮选举,马林勒庞之父以18%对82%得票败于中间偏右的希拉克(Jacques Chirac),后者得到大多数左翼含泪支持;2017年,马克龙本人尚能以62%对38%之比击败马林勒庞(马克龙在首轮选举得票只得24%)。然而,根据今天的民调,马克龙在次轮投票只能领先马林勒庞数个百分点,其势甚危。
如果欧盟要面对一个极右政府管治的法国,除了将失去最下功夫推动“欧盟自主”的政治力量之余,还有很大可能会引发法国与布鲁塞尔有关欧盟成员国主权与欧盟官僚权力分配的争辩,其风险恐怕不亚于英国脱欧。
德国进入后默克尔时代 权力交接未见踪影
在另一边的德国,默克尔因初时处理疫情得当而民望大涨,也导致基民盟民望大涨,令外界对其于本年9月大选之后权力交接信心饱满。然而,今天此情不再。
除了本年3月基民盟在地方选举的重大挫败之外,本年初民望尚在35%以上的基民盟,至今支持度已大跌近10个百分点。加上基民盟新任党魁拉雪特本来就民望不佳,其副手、现任卫生部长施潘(Jens Spahn)也在疫情问题上中箭,大概只有靠其巴伐利亚(Bavaria)州长兼其姊妹党基社盟(CSU)的党魁索德(Markus Söder)这招奇兵救亡。
基民盟新党魁拉雪特与默克尔一般,也属务实温和派,然而其总理之“梦”似乎愈来愈渺茫。(Getty)
但在这个混乱形势之中,第二大党的绿党却可能放弃与失势的基民盟合作,而取左翼及其他政党坐大,使德国成为首个由绿党执政的国家。
作为欧盟龙头的德国,在告别执政16年的默克尔之际,竟然有可能遇上“管治素人”掌权的局面,当然对德国,以至整个欧洲政治,都带来极大的不确定性,更遑论欧盟进一步整合、发展自身半导体制造业、加强自身独立防务能力等等的欧盟自主大计的前景。
由于德国大选距今尚余大约半年,而法国大选则距今一年之遥,眼看着两国执政者的政治难局,我们也难以看到他们有何拆局之法。唯一可以扶助他们一把的,就只有疫情能够在选举之前大体平服,让种种封锁政策得以解除、经济和日常生活得以恢复。
但这不仅要看欧洲复杂的官僚体制如何加速推进其疫苗接种,也还要看变种病毒的传染力,以及会否再会新变种病毒出现等等“自然因素”。因此,法德政治的未来(也即是欧盟的未来)也许只能祈求“上帝的仁慈”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