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时:大批留学生滞留海外,中国政府陷入两难(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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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学生幻想着花3万美元买一个私人飞机座位。一位母亲因为无法让女儿回家而感到沮丧,只能给她寄口罩。一群绝望的家长罕见地向中国政府公开求助。
冠状病毒暴发使世界各地100多万中国学生滞留在空荡荡的宿舍和令人恐惧的城镇。官方数据显示,中国政府在控制疫情方面取得了进展,许多留学生希望逃回中国。恐惧、政治以及中国政府对事务的轻重缓急安排阻碍了这个进程。
由于北京试图防止受感染的旅客在中国再次引发疫情,几乎所有往返中国的航班都已被取消。剩下的座位贵得惊人。被困美国的学生家长则担心北京和华盛顿之间的紧张关系会阻碍撤侨。
出于这种担心,一群家长公开向中国政府请愿,这在一个越来越试图压制异见的国家是冒险之举。在网上发布的一封致中国驻美国大使的公开信中,纽约地区200名学生的家长小心地赞扬了中国政府对海外公民的支持。随后,它提到在中国大受欢迎的《战狼》系列电影,片中热爱祖国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的保护令中国人民免于受到海外的威胁。
“我们心底始终坚信,中国护照能带你去更多的地方,紧急时刻,更能带你回家,”他们写道。
被困的学生使北京陷入两难境地。它急于控制住冠状病毒暴发,在蔓延到国外之前,这种病毒肆虐全国,使经济直线下降。政府认为,让海外人士进入国内会令病毒一步扩散。
然而此事关乎中国的形象。北京把自己描绘成一支无论从经济、政治和军事角度都在全球舞台上日益强大的力量。它发誓要保护自己在世界各地的人民。
此外,留学生及其父母是共产党的重要支持者。很多人就算不是富人,也属于中上层阶级。随着海外留学生在商界、政界或学术界的地位上升,他们可能成为中国实质上的大使。
“留学生总体上是海外中国人中最心系祖国的群体,”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高程在一篇社交媒体帖子上写道。
“(他们)在疫情和可能的反华浪潮冲击下也是最弱势的群体。还是要让他们对国家有信心。”
中国政府正在紧急行动起来,表现出正在帮助解决问题。在过去一周的一系列公开讲话中,官员们强调了中国驻世界各地大使馆在帮助学生方面发挥的作用。他们贴出了发给学生的保健包的照片,用一位官员的话说,这些保健包会让学生“感受到来自祖国的温暖和爱”。
中国还公布了营救被困在孟加拉国、柬埔寨、埃塞俄比亚、伊朗和意大利等国1457名学生的行动。周四,一架飞机抵达伦敦,从英国撤离180名中国学生。
“党中央始终高度重视和关心海外中国留学人员,为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采取了一系列重大举措。”3月31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表示。“他们都是祖国的孩子,是建设中国未来的重要力量。”
然而,把他们送回家将会很困难。
一家旅行社对23岁的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感官科学专业研究生佩妮·裴(Penny Pei)说,她可以花1万美元从芝加哥飞到上海。三天后,中国政府进一步削减国际航班,机票价格上涨至1.6万美元。
“我不想为这种破事掏钱,”佩妮·裴说。她在沮丧之下曾经截了一张网络广告的图,上面显示3万美元可以购买私人飞机的机票。现在她的父母陷入狂乱,不停追问她有没有吃饱,有没有觉得孤单。(二者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我真的很感谢他们的关心,”她说,“但是有点太过了。”
周六,在两张机票都被取消后,由于担心5月份会有更多旅行限制,她向一家旅行社支付1.2万美元,购买了4月中旬从芝加哥到厦门的经济舱机票。
“我还是有点怀疑最后能不能回家,因为10天里会发生很多事,”佩妮·裴说。
官方数据显示,疫情暴发时约有160万中国学生在国外留学,其中140万人目前仍在国外。报告称,最大的留学生群体在美国,总计约40万人。
看着美国感染和死亡人数的增加——中国政府则在采取措施防止疫情卷土重来——中国的家长们日渐陷入绝望。根据中国民航局的数据,在政府削减国际航班后,上周只有108架飞机计划从海外抵达中国,是平常的1%左右。
20岁的纽约大学(New York University)本科生金雨璇及时离开了美国。她经香港飞往台湾,最后返回大陆。3月22日抵达台北时,她得知自己搭乘的是台湾禁止所有过境旅客之前的最后一班飞机。家人给她发了很多条短信,担心她的行程,提醒她时刻戴着口罩。
“我们小小年纪,就得自己面对困难,因为家人不在身边,”上周五,金雨璇在杭州说,这是她接受政府强制隔离的倒数第三天。“我们得想办法回家,或者自己决定是留下还是回来。”
一些家长,比如那些给中国驻美国大使写信的人,已经呼吁政府允许撤侨航班,这在政治上是一个困难的决定。撤侨行动需要与外国政府密切协调,因为那些国家有自己的旅行限制。
目前还不清楚中国和美国官员是否讨论过撤侨航班。
“我不清楚我们是否有追踪在美国寻求帮助的中国学生,我们正在努力把美国公民遣送回国,”国务院领事事务局首席副助理部长李礼贤(Ian Brownlee)说。
对许多中国人来说,来自纽约和美国其他城市的画面就像是武汉的重演,武汉是疫情最初出现的中国城市。他们担心自己的孩子会流落街头。
“他们不是公民,”今年19岁、就读于纽约大学的杰奎琳·杨(Jacquelyn Yang)的母亲孙正梅(音)说。“他们没有好的健康保险。他们没有任何社会关系,能依靠的只有彼此和领事馆。”
48岁的孙正梅在位于中国深圳的公寓里日夜不停地为女儿寻找航班。随着各国开始关闭边境,她买到了七张有换乘路线的机票。一天早上,她得知加拿大随后还有香港很快就将禁止非本地居民入境,于是赶紧抢了一张价值4000美元飞香港的机票,几个小时后就将起飞。
杰奎琳·杨匆忙赶往肯尼迪国际机场,随身携带手套、酒精喷雾和口罩,并成功赶上了航班。周四,她结束了两周的隔离,一家人去了深圳一家餐厅庆祝了她的19岁生日。虽然政府表现出了关切,但中国公众并不是很能理解。在网络上,关于富有的中国年轻人乘坐私人飞机或抱怨境遇的文章和视频引发激烈反应。
钱昭静(音)可能不在这样的富人行列。22岁的她是石溪大学(Stony Brook University)的研究生,她说自己担心和其他可能被感染的人搭同一架飞机。她也表示,理解中国政府对疫情加剧的担忧。
“中国才刚刚战胜了国内暴发的冠状病毒疫情,”她说。“我知道学生们回国对他们来说是个很大的风险,而美国政府则必须关注他们的公民。”
对钱昭静来说,大学生活变得很孤独。她的室友几天前就返回中国了。但这场危机为她和母亲搭起了一座意想不到的桥梁。钱昭静从12岁就开始上寄宿学校,但母亲的担忧为她们的母女关系带来了新转机。钱昭静在短信中向母亲保证自己吃得很好,并给她发了冰箱里储存的食物、自己做的家常菜和切好的水果的照片。
由于无法让女儿回家,钱昭静的母亲很沮丧,破天荒第一次给她寄了包裹:里面是一包口罩。
“我会珍惜它的,”她说。“我现在能感受到她的爱。以前我觉得自己只不过就是她生命中的一个小孩。现在我觉得她是关心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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