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性】“你发育那么好给人摸一下怎么了？”

在小说或者电视剧中，“青春期”常常是美好的代名词。这时候的女孩子，往往清新得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而我，却歪脖子树一般，佝偻着背，在沉默中熬过了那段灰色的时光。

有人说过，中学时期的孩子是最具恶意的，因为他们“冲动、易怒、无知且具有破坏力”。对此，我深以为然。

我发育的比较早，刚上初中时，衣服前襟就有了很明显的起伏。母亲是个开明的女人，她告诉我，这是正常的，很多成年女人还靠手术丰胸呢，你现在发育的好，以后还能比别人省一笔丰胸的钱。

所以，在接收到来自同学的探寻目光之前，我一直是挺直脊背，骄傲地走在路上的。

直到一次体育课。

大多数中学的夏季校服都是白色短袖，我的学校自然也不例外。在老师宣布一会儿进行体测后，我自然而然脱掉了厚重的校服外套，让身体的曲线在阳光下展露无遗。

忽然，我听见有几个女生在不远处窃窃私语，时不时指指我，还发出鸣笛似的笑声。

我正不知所措，一个好心的女生过来小声提醒我：“要不然你还是把外套穿上吧……”

我这才意识到，胸前这两坨过早膨胀的面团，在我的同龄人眼里，根本不是成人嘴里说的“成熟美”、“性感美”，只是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无用赘肉而已。同样，她们眼里的“发育”一词不是成长，而是诅咒，谁沾染了，谁因此变得不一样了，谁就活该被议论指点。

回家后，我向母亲哭诉了一通，她非常惊讶地表示，你的同学怎么这么幼稚。为了让我宽心，她还强调说，千万不要因此遮遮掩掩，弯腰驼背。

现在的我当然知道母亲的话都是正确的，可我毕竟生活在同龄人的圈子里，无法对他人的眼光视而不见。从那以后，我一年四季都裹着厚厚的校服外套，哪怕热的头晕眼花，也不肯卸下我最后的保护罩。我还开始厌恶白色的衣服，尤其是白色短袖，因为它的透明与宽大，让我有种无处遁形的心虚感。

发育早的女生不止我一个。初中时，班里有个发育的高挑丰满的女孩，性格活泼又自信。她不像我，在人群中总会下意识驼背掩护自己胸前见不得人的秘密，而是昂着头走路，在不用穿校服的日子里，还会选择突出身材优点的漂亮衣服。

她的坦率，却成了同龄人眼里的“早熟”与“不知羞”，成了伤害她而不必忏悔的最佳借口。

 “反正她也不在乎，我们说一下又怎么了！”

不知谁先开的头，反正一段时间后，她拥有了许多不那么善意的外号。

印象深刻的，还是一次体育课，测跳远。

“一会儿奶牛就要跳沙坑了！”

“兄弟们走走走！”

“哈哈，我偷偷把手机带来了，看看能不能拍到点好东西……”

男生间零零碎碎的对话钻到我的耳朵里，听得我遍体发寒。

刚刚觉醒了性意识的毛头小子们，既不能以正常的眼光看待这一切，同时又充满了隐秘的好奇心。他们将带有性暗示的脏话挂在嘴边，给小女生讲直白又低俗的黄色笑话，甚至掏出偷带的手机，说办公室今天哪位女老师穿了黑丝高跟，一会儿去假装问题顺便拍几张好东西。

这样不成熟的他们，做出的不成熟的事，却能伤人最深。

那位女生起跳之前，沙坑边的跑道上蹲满了男生，几个黑洞洞的摄像头，从校服袖子的遮挡间慢慢探出头来。他们就像耐心的猎手，等待着她起跳的瞬间，抓拍下她胸前的抖动作为这几天茶余饭后的消遣与谈资。

我不知道她当时有何感想。只是一向热情健谈的她，在测试完毕后，蹲在操场的角落沉默了许久。

这种发育期间隐形的伤害，根本找不到解决的方法。难不成受害者还能揪住不放，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不许再议论我的胸部”吗？

涉及隐私的话题，即使被害人立场正确，一旦将其摆在明面上来说，也是羞耻和错误。

这就是社会约定俗成的法则之一。

女生间相互袭胸，在我看来一直是一件非常不可取的事。对，也许你会说，大家都是女生摸一下怎么了，但无论对方是谁，我也有保护个人隐私的权利。

但在某种默认规则下，你拒绝同性的袭胸，就是小气，就是不合群。

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不相熟的女性同学得手过。当我又惊又气想要找她讨个说法时，她却长长地“嘁”了一声，很惊讶地看着我说：

“你发育那么好，给我摸一下怎么了，至于吗？”

至于吗？怎么不至于！

现在的我肯定会这样回答，可惜当时的我并没有如此的勇气。我只是感到羞愧和难堪，隐私被侵犯的感觉，就像橡皮糖一样紧紧粘在身上，无时无刻不催促着你回想起那种被冒犯的感觉，凌迟般，一遍又一遍。

女性的发育不应该成为被嘲笑和调侃的对象。无论发育的好坏，我们都有追求自信与美的权利，这份权利不该在他人的眼光下被解构。

是，我发育的好，我能选择款式更大胆的衣服，但我就该承受带有侮辱性质的议论吗？同样，如果我的胸前没有那么突出，我也可以走更加百变多样的风格，又为什么要容忍别人拿诸如“钢板”“太平公主”之类的字眼开性质恶劣的玩笑呢？

拿女性的发育情况开玩笑，根本不是所谓的幽默风趣，而是一个人低俗无趣的体现。发育时，“丰满”是众人起而攻之的对象。成熟后，“平胸”又成了闲人无聊时的调侃。发育本就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一切以此为由的恶意诋毁，都该被拒绝与抵制。

更可怕的是，这种青春期的恶意，不仅来自于同班的男生，还有同龄的女生，或者社会上的陌生人，甚至于毫无尊重意识的亲人。

我想，我们能做的，除了正视自己，保护自己，更多的，是不要成为下一个充满恶意的“青春期刽子手”，且尽可能去帮助引导、和当初的我们一样处于迷茫期的女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