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落后国家爆发病毒：死亡率50%，暴徒洗劫医院…（组图）

“这一切，都还要从一只蝙蝠说起。”

（图源：NYT）

那一年的12月，一种奇怪的疾病出现在了这个国家。患者初期只是简单的发热和咳嗽，但很多人病情迅速恶化，死亡。

科学家们找到了病毒的传染源：很可能来自蝙蝠，然后直接或者间接感染给了人类。当地有食用野生动物的习俗，病毒在肮脏潮湿的菜市场里面滋长、变异。

(图源：research gate)

起先，病毒在家人之间传播，然后没有防备的医护人员也开始发病，到最后上千人死亡，WHO不得不宣布疫情紧急情况，国际航班停飞…

这是2013年的埃博拉爆发，人类上一次与病毒的惨烈较量。

(图源：Science)

2013年12月28日，西非几内亚偏远村庄内，一个叫做Emile的2岁小男孩不幸去世。在死前的4天，他身上出现了类似流感或疟疾的症状，并且快速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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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缺少医疗条件、交通不便的村庄里面，这样的夭折实际上并不罕见。男孩的家人埋葬了这个早早离世的生命。

现在我们知道，这个男孩，就是2013年埃博拉病毒爆发的零号病人。自从1976年被人类发现以来，埃博拉病毒就一直在热带非洲地区时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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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非常痛苦的疾病，由体液传播，患者被埃博拉病毒感染以后，通常有2-21天的潜伏期。初期症状比较像流感：发烧、头晕、无力等等。到了中期和后期，则会出现腹泻、便血、严重的内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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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艾滋病毒一样，埃博拉病毒也会集中攻击人类的免疫系统。他们可以寄生在人类的一种白细胞上（树突状细胞，相当于人类免疫系统的指挥中心），埃博拉病毒在细胞内大量繁殖，随后突破细胞膜再去寻找别的白细胞寄生。所以被埃博拉病毒感染以后，与病毒作战的免疫系统首先会遭到严重打击，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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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疫系统瘫痪以后，埃博拉病毒就可以轻松占领身体的所有器官和组织，最后死亡的病人都是在极度痛苦的器官衰竭中离开的。

在人体濒死的最后时刻，残存的免疫系统会进行最后一搏，在体内发动“细胞素风暴Cytokine storm”，以对自己造成严重损伤的情况下对敌人进行反击。如果病人可以挺的过来，那么就能活下去，如果没有挺过来，就会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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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埃博拉病毒的治疗，实际上就是帮助病人维持身体需求（补水、补充电解质和食物），来支持病人自身的免疫系统击败病毒，能不能活命最终还是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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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几次小规模爆发中，感染埃博拉病毒的死亡率是大概有50%左右，也就是说，只要得了这个病毒，你就有一半的可能性会死。

当时那个零号病人男孩的家人还不知道，这是史上最严重的埃博拉爆发的开始。

（图源：UNICEF）

几天之后，2014年1月5日，男孩的姐姐也因为相同的症状去世。随后，他们的母亲和祖母也在10天内相继发病去世。她们都曾经负责照顾过患病的男孩。

村里的医生在观察了患者和环境以后，得出的结论是：疟疾感染，一种当地非常常见的疾病。

（图：疟疾通过粪便传播）

埃博拉的散播则已经开始了。男孩的祖母在患病以后，拜访了临近镇子Guéckédou里的一个护士。那个护士在几周后开始出现症状。

护士前往了一个更大的城市Mecenta寻找医生的帮助。帮助了护士的医生随后也被感染，他最后死在了Kissidougou，相当于当地的省会城市。

（图：病毒在当地的传染路线）

在每一次接触中，没有人进行过隔离或者消毒。由于病毒通过体液传播（例如汗液、血液、泪液等），和病人接触过的医护人员成了感染的重灾区。除此之外，殡葬工作者也极其容易被感染，因为埃博拉尸体具有极强的传染性。

(图源：WHO)

到了3月份，几内亚政府终于发现了新型病毒的散播。他们把患者的血液交给法国化验，确定了疫情不是疟疾也不是伤寒，而是更为可怕的埃博拉。

3个月后，几内亚政府和国际社会终于开始了行动。

(图源：BBC)

当然，几内亚政府并不具备独立应对埃博拉的能力。与埃博拉战斗的很大一部分医疗团队来自国际组织无国界医生。

(图：无国界医生组织)

3月底，越来越多的国际医护人员来到了几内亚，他们很快发现通过流行病学寻找传染途径已经太晚了，病毒已经扩散。于是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识别埃博拉患者，把患者带去集中治疗。

(图源：wikimedia)

每次出动，几内亚和无国界医生的工作人员会穿着白色防护服，手套和护目镜，保证自己不被感染。这套在当地人眼里像外星人一样的衣服，被称为埃博拉套装。工作人员移除尸体以后，会消毒焚毁所有有可能被感染的物资，然后隔离密切接触者。

（图源：USA Today）

由于资源的限制，对于埃博拉病人的“治疗”，其实更像是“照顾”。比如埃博拉病人发病以后，会有严重的呕吐和腹泻症状，病人会处于严重的脱水状况。医院的一个主要工作，就是帮助病人补水，维持病人免疫系统正常工作，等待他们自己战胜病毒，或者死亡。

当时没有就诊的病人死亡率在70%左右，而就诊的病人则低于50%。

（图源：DW）

至于针对埃博拉的特效药和疫苗，几内亚政府与国际组织毕竟财力有限，所以这方面的进展非常缓慢。有媒体甚至评论说：战胜埃博拉其实非常简单，只要有3个白人死亡，美国大力研究特效药就可以。

疫情一开始对几内亚和无国界医生的医疗容量压力特别大。许多当地报道中医院拒收病人，病人死在医院门口的案例非常常见。

（图源：TIME）

由于病毒最初出现的地区是几内亚和利比里亚、塞拉利昂的交界处，病毒很快也在其他两个国家扩散起来。WHO反对世界各国对疫情地区禁飞，因为担心切断联系会阻碍援助进入西非地区。但世界各国还是开始对疫情地区禁飞。只有一家航空公司：布鲁塞尔航空维持了对疫区的航班，这成为了物资和人员进入疫区的生命线。

(图：布鲁塞尔航空前往疫区)

现在看来，埃博拉病毒虽然可怕，但在传播上却非常有劣势。埃博拉主要是体液传播，绝大多数感染者都是直接接触了其他患者或者尸体。

（图源：WHO）

在非洲之外，埃博拉病毒在西班牙和美国也有零星的病例，但发达国家的医疗系统得以迅速隔离感染者，寻找其他潜在被感染者，然后集中治疗。所以埃博拉从来都没有在非洲以外的地区造成区域性扩散事件。

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差距在这次疫情中体现的淋漓尽致。美国接回了数名在疫区感染的无国界医生志愿者，在最好的医院进行全方位的治疗。美国本土出现和接收的11个案例中，只有2人死亡。

(图：美国医院的埃博拉患者)

利比里亚当地的一名医护人员在接受VICE采访的时候甚至直言不讳：非洲这么高的死亡率，本质原因就是钱不够。在美国，那些病人可以得到24小时看护，身体因为上吐下泻所缺少的电解质和水分，可以通过机器自动调配输入患者体内，维持患者健康。而在非洲的医院里面，连打吊瓶都是奢侈，很多医院只能选择了直接给患者喝水补充水分。

美国医院对埃博拉病人的治疗（图源：UCLA）

美国医院的埃博拉病人（图源：emory）

除此以外，西非地区社会落后、政府组织力低下，也是造成疫情恶化的原因。

几内亚政府在8月份，疫情确认5个月以后才开始实行宵禁政策，关闭娱乐中心和电影院。但这完全没有任何用处，强制休假在这些国家没有作用，因为大多数人都从事非正式职业，哪会理睬政府的指示。

(图：利比亚首都蒙罗维亚)

在疫情最为严重的8月份，西方记者在利比里亚首都看到了当地的野味市场，当地人称为“bushmeat”，依然人山人海。

（图源：newsweek）

在国内，野味属于少数人的一种新奇食物，但在这些国家，野味是生活刚需。由于经济太过原始，养殖业不发达，西非部分地区非常缺少蛋白质来源。当地人除了食用这些野味没有别的选择，通常是蝙蝠、猴子、猩猩、鹿肉等等。

烹饪过的肉危险很小。但这些肉在加工、集中贩卖的过程中就非常危险，动物身上的病毒就有可能转移到人类身上。

（图源：reuters）

在埃博拉肆虐的利比里亚，当地人还是照吃不误。他们的逻辑是：我的父亲和父亲的父亲都是吃野味长大的，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都吃这些，我们吃又有什么问题呢？

发达国家不吃野味可以吃检疫过的安全肉，他们呢？

相当一部分群众还认为，埃博拉是不存在的，是政府编织的一个谎言。大家可能无法理解这种脑回路，但对于当地欠缺信息来源的人来说，他们看到的“事实”是这样的：

穿着古怪的政府人员来到村子里，随后村子里出现了很多人死亡。

本来好好的，可能只有发烧的病人去了政府医院就死了。

（图源：lifegate）

5月底，几内亚实现了一周零新增，然而官员们很快发现，这是因为越来越多的患者因为不信任政府而选择隐瞒病情，自己找巫医治疗。七八月份后，病例开始猛增。

疫区的部分国家比如利比里亚才刚刚从内战中走出来，社会很不稳定，私人武装很多。谣言散布后，疫区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动乱。

(图源：半岛)

8月20日，利比里亚首都西点地区的一座医院被暴徒洗劫。这些手持木棍的当地人认为政府把这些患者关起来，是想要抢走这些人的血液。所以这一群“有志青年”想要捣毁政府医院，救出里面被“关押”着的病人。

除了“卖血说”以外，还有“骗补助说”。有当地记者认为埃博拉是个谎言，是当地政府编造出来用来骗取国际援助的东西。

这一切都让本应该可以被快速控制的埃博拉病毒继续蔓延。在疫情最为严重的2014年10月份，美国CDC甚至估计埃博拉会感染一百四十万病人，考虑到埃博拉病毒的死亡率，这将会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结果。

（图源：VOA）

幸运的是，政府和国际社会的努力也在奏效。

2016年6月，在疫情爆发两年半以后，世卫组织终于宣布几内亚疫情结束。至此这场在西非3国肆虐，并且蔓延到了其他7个国家的疫情终于告一段落。

根据各国政府统计，一共有28646人感染，其中11323人死亡。当然，就像大多数政府数据一样，真实的感染人数一定比这多得多，尤其是疫区这样的欠发达国家。

埃博拉病毒当然没有被消灭。即便没有患者，他们依然大量寄居在蝙蝠等其他动物体内，等待着下一次的爆发。

（图源：Thorold）

在热带非洲的村落和集市里面，人与野生动物频繁的密切接触，市场里面不同野生动物的尸体堆放在一起，创造了疾病的温床。不只有埃博拉，大家所熟知的艾滋也来自这里。

再加上落后的医疗条件，人们古旧的观念，无能的政府，就导致疫情爆发后没法得到有效的反应和控制。

大家都说瘟疫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报复，我们无休止地攫取自然资源，伤害野生动物，破坏自然平衡…

但这一次埃博拉爆发，那些破坏自然最严重的发达国家，可以躲在现代科技和完善的医疗体系后面。反而是落后地区人民承担了主要损失。

但下一次呢？谁能保证，一个有着新冠传染能力和埃博拉致命性的病毒，不在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