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业界大佬性侵,顶住羞辱4年,今日终雪耻!!(组图)
从好莱坞开始的“Me Too我也是”运动已经发展了两年多的时间,一群衣冠禽兽被曝出真实面目;
而在遥远的东亚,这场反性侵的女性运动的效果,似乎仍需假以时日。
不过就在今天,日本传来了一条好消息:
记者伊藤诗织(Shiori Ito)控告前TBS电视台华盛顿分社社长山口敬之性侵案件,胜诉。
假如你不熟悉伊藤诗织,那么可以把她理解为日本“Me Too”运动的代表。
2015年遭受性侵后,她勇敢说出了自己的经历,不断抗争,出书、演讲、采访,不断上诉、要求一个说法。
这四年里,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而当宣判结果出来,诗织面对媒体、高举“胜诉”二字的牌子时,笑着流下了眼泪。
(图源:JAE C HONG/AP)
她不是完美的受害者,她是一个勇敢的斗士。
(图源:Tokyo weenkender)
在胜诉之前,诗织曾经受到大量的质疑和辱骂,骂她的人里不仅有男性,也有女性。
他们认为,伊藤诗织简直“太丢脸了”“明明是你勾引对方的吧”“你们之前不是认识吗?怎么可能强奸”……
伊藤诗织无法一一解释,因为她确实和嫌疑人相识,也是自愿去和他吃饭的。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就好像“方向盘被夺走了”。
时间回到2015年4月3日那天晚上。
当时伊藤诗织在东京一家通讯社实习,实习期将尽,她向业内德高望重的记者——山口敬之,询问他所在电视台的另一个实习机会。
(new york times:山口敬之)
山口敬之,日本著名电视记者、东京广播公司时任华盛顿分社社长。他还为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作传,被称为安倍御用记者。
对于初出茅庐的诗织来说,山口是师长,是值得学习的前辈。所以当他邀请诗织出去喝一杯、谈谈工作签证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想。
可是这次赴约,却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伊藤诗织在后来出版的书《黑箱:日本之耻》,字字句句讲述了自己遭受性侵的过程。
(图源:BBC)
她回忆,两人先是在东京市中心的一家酒吧见面,吃了烤鸡,喝了啤酒,然后去吃晚餐。在晚餐时又喝了一些清酒。
随后她就感到头晕目眩,起身去厕所,却在厕所里昏迷过去。诗织事后认为,是山口故意给自己下了药。
之后发生了什么,伊藤诗织完全不知情。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凌晨5点,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酒店的床上,旁边是山口敬之。
诗织立即意识到:自己被强奸了!
她立即挣脱出来,跑到了卫生间。“他想把我推倒在床上,他是个男人,他很强壮,他把我推倒后,我冲着他尖叫。”
后来山口还提出,要给她买事后避孕药……伊藤诗织崩溃,仓皇而逃。
@大家字幕组(图源:BBC)
在惊慌不安中度过了半个月后,她终于在2015年4月30日向日本警方提交报案书和起诉书。
伊藤诗织选择报案,是非常了不起的。
在日本社会中,强奸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性满足的延伸。“No means no(不就是不)”的含义,在很多人心中仍未有概念。到底什么是双方同意,什么是强行发生,中间的界限暧昧而模糊。
@大家字幕组(图源:BBC)
在一项调查中,美国有五分之一的被调查者称自己遭到过强奸,而日本,只有十五分之一的被调查者如是说。这可能不是强奸发生的概率相差甚远,而是有些人遭到强奸而不自知,或者根本不知道如何拒绝就发生了。
伊藤诗织表示,在日文里很难找到明确表达拒绝的词。对男性,对长辈,要使用敬语;而真的想拒绝时,只能演变为爆粗口。
遭到山口性侵时,她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表达,所以只能用英文说“fuck off”(滚开)。“所以哪怕是语言,我都觉得我们被限制了。”
@大家字幕组(图源:BBC)
另一些受害者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闭口不谈。她们不会告诉任何人,朋友、亲人、警方,都不会。
一方面是因为,她们知道即使强奸犯被起诉和定罪,有时也不会入狱服刑。日本法务省的数据显示,有大约十分之一的强奸犯获得了缓刑。
另一方面,她们担心自己的正常生活。发声之后该怎么办?人际、家庭、工作都会受到影响。社会对于完美受害者的期待,让无数人选择沉默。
(图源:Geoff Pugh/Shutterstock/SIPA)
当然,最可怕的还是报案的过程。对于受害者来说,报案、做笔录等于一遍遍将恶心的记忆重现。诗织说,在侦查过程中,她必须不断回忆和叙述性侵过程。
但她别无选择,对她来说,只有说出真相才能活下来。
熬过了前半段,后面还有漫长的起诉举证的过程,这个过程充满危险。因为对方和她的身份,实在太过悬殊。
诗织不止一次被人提醒,一旦触及到媒体界大佬山口敬之,之后在日本做记者恐怕就是不可能了。
(图源:nikkan-gendai)
诗织能不清楚吗?
但她说:“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也是很想逃离、不去想这件事。但是当时,他有一句话激怒了我,他说:‘你生气起来还是很可爱的啊’。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控制权好像被夺走了。”
所以,她坚持上诉。
(图源:dot.asahi.com)
经过两个月的调查后,警方其实是搜集到了大量证据:酒店监视器画面、出租车司机证词和伊藤诗织内衣上山口敬之的DNA。
证据确凿、嫌疑人即将落网?事情没有那么顺利。2016年,检察官竟然以证据不足为由,对此案不予起诉,对山口敬之的逮捕也不了了之。
由于山口和多名政界人物往来密切,这起案子被怀疑受到了某些上层人士的压制。
伊藤诗织没有办法,她干脆做出了一个更加勇敢的决定。2017年,她以真实姓名对山口敬之提起民事诉讼。
诗织创造了历史,这是日本第一次有女性愿意以公开身份的方式控诉权势性侵。
她说,民事化让“整件事情变得透明,不像以前那样层层包裹住”。
2017年5月29日,伊藤诗织在日本司法记者俱乐部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开事件,在日本社会引起了很大反响。
之后,一位出版社的编辑联系到她,问她是否可以把自己的经历写成书。那时她并没有想成为某个符号,某个领袖,她只希望赶紧回归正常生活。
但在和女编辑聊天的过程中,她开始明白:“即使记者招待会能发出一些声音,但是和自己静下来去写这样一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件,还是不一样的。”
在女编辑和其他女性友人的鼓励下,她开始写作,把一切一切的黑暗面,都写进了书里。
这种事情当然不是出版社想要摊上的,所以这名编辑顶住压力瞒住出版社到最后一刻、保证这本书可以顺利出版。
在公开身份、出版书籍后,来自日本民众的批评没完没了地骚扰着诗织。
“被强奸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她在记者会上穿了白衬衫都没扣好扣子,一看就是个荡妇。”
来源网络
她想要回归平凡生活的愿望,是永远无法实现了。
日本民众的匿名谩骂和恐吓也像雪花一样飞到她眼前,她的照片也被挂在网上。
很多人还直接挺山口敬之,说他不是犯罪者。山口敬之也公开表示,自己和伊藤诗织有发生性关系,但不是性侵她。
山口在文件中说,他要她躺回去,然后坐在她的床上,开始跟她发生关系。他说她当时是清醒的,没有反对或抵抗。
在《纽约时报》的采访中,他也坚称:“没有性侵犯,那天晚上没有发生犯罪活动。”
山口甚至以侵犯名誉为由,对伊藤诗织进行起诉。
这些压力如同潮水般几乎要淹没了她。诗织为了保护自己,辞去了在日本的记者工作,以独立记者的身份离开日本旅居英国。
判刑无望、人身攻击、背井离乡……这次斗争的代价,真的太大了。
(图源:BBC)
好在,这个世界上有更多人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2017年开始,纽时东京分社长Motoko Rich注意到了伊藤诗织的事件,于是花了大量时间跟踪报道。
同年12月29日,诗织的故事登上《纽约时报》:她打破了日本对性侵话题的沉默。
(中文版于2018年1月8日刊登)
当时欧美“Me Too”运动刚刚爆发,相似的时间点,类似的遭遇,诗织被外媒认为是日本这片孤独土壤里的女斗士。
2018年6月,BBC报道伊藤诗织的纪录片《日本之耻》上映。这起案件没有冷下去,她的呼声,持续发酵成为全球关注的事件。
“家丑外扬”后,日本国内才开始逐步正视这位外表柔弱,眼神坚定的女子。
2019年,伊藤诗织已经经历了两次上诉被驳回、受到威胁以至于无法在日本正常生活,但她的奋斗仍然没有停止。
今年夏天伊藤诗织来到中国,在多个城市进行巡回分享。
(图源:savvytokyo)
她在日本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么多观众和读者,也没有如此大的空间讲述自己的故事和想法。
回忆起当年的事件,诗织丝毫不后悔:“事情发生后,我受到了很多外界的责备和质疑。但我会自己安慰自己、鼓励自己,这并不是我的错。”
来源网络
伊藤诗织去过台湾,知道林奕含的故事。一个《黑箱》,一个《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她深深知道性侵案的受害者是如何煎熬。
(图源:梨视频)
所以她认为,并不是所有受害者都会像自己这样说出来。只要找到能让自己感到舒服的方式,无论是说出来还是不说出来,都没有关系的。
她的选择是把自己的经历写成书、不断面对媒体的询问、不断自揭伤疤、甚至当面和山口对峙。伊藤诗织想过放弃,但依然挺了过来。
(图源:japan times)
直到今天,她终于等到了一个结果,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一个结果:
《朝日新闻》报道,日本东京地方法院今天(12月18日)对伊藤诗织遭性侵的民事诉讼案作出裁决,判决伊藤胜诉,原TBS记者山口敬之赔偿其330万日元。同时,驳回山口控告伊藤侵犯名誉的起诉。
针对山口敬之性侵一案,主审法官铃木昭洋认为,山口与当时处于“酩酊”状态的伊藤在其没有同意的情况下发生了性行为,这一表述已经与日本刑法中对“准强奸”的定义相一致。
据报道,山口的供述和他发给伊藤诗织的邮件内容矛盾。
他在邮件中的说法是:当时也喝醉的他无法抗拒在同一空间而且具有诱惑力的伊藤诗织,他认为两个人都需要检讨自己。这和之前的供述,“两人发生关系是自愿行为”并不相符。
法官严重怀疑其可信度,最终认定性行为没有征得对方同意。
此案前后历经四年,伊藤诗织终于打赢了这场战斗。
轰轰烈烈的“Me Too”运动,在日本几乎没有激起什么水花;而伊藤诗织的案件如同丢进这片死寂湖水的巨石,强迫所有人看到,听到。
“性侵的案发现场,隔绝的私密空间,被称为‘黑箱’,而揭开这个‘黑箱’时,暴露出来的则是调查机构与司法体系中的更为巨大的‘黑箱’……”
这是豆瓣读书对于伊藤诗织的著作《黑箱》的简介。
如今,这个黑箱被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所有人都会记住,这是一个叫做伊藤诗织的记者做出的努力。
站出来,发声,身为受害者不愿博同情,要和对方死磕到底。
“一滴水改变不了什么,但聚集起来,它能形成海啸。”
伊藤诗织胜诉,已经形成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