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碰东北亚迷局：习近平的两次微妙谈话（组图）

大阪G20峰会前一天（当地时间6月27日），中国最高领导人习近平等多国政要陆续抵达日本。在中美贸易战持续延烧的大背景下，此次峰会的“主题”已然没有任何疑问。据称，习近平在出席28日的系列活动后仍将继续接下来的多边双边会晤。事实上，除与美国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的直接交锋以外，27日下午的两次简短的会谈已经为此次峰会奠定了基调，透露了中美博弈背景下中日韩三个东北亚重要国家的微妙关系变化。 

据报道，习近平是27日当天午后乘专机抵达日本关西机场的，随后便按照惯例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进行了半个小时左右的会面。根据当天青瓦台的新闻通报，习近平与韩国总统文在寅的会面是在大阪威斯汀酒店（Westin Hotel）举行的，始于当天时间17时40分，会面持续了40分钟。接下来，习近平出席了安倍为其准备的欢迎晚宴。 

从各方透露出的消息看，评论认为，这两次“预热”活动至少已透露出三层关键含义。 

其一，习近平凸显了中国对朝鲜无可比拟的影响力。 

对于两次会谈的内容，新华社和青瓦台均公布了新闻通稿，日本内阁官房副长官西村康稔也披露了习近平与安倍的对话。从三方关注点看，习近平均曾对两国领导人通报不久前访问朝鲜的行程，这不出所料地受到了关注。这意味着习近平在G20峰会前夕突然对朝鲜进行高调的国事访问的确起到了作用，展示了中国而不是其他任何国家，对“传统盟友”朝鲜乃至朝鲜半岛问题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和话语权。 

韩国自不必说。作为朝核问题的主要当事方，韩国最为关注的便是朝鲜国内动向和朝鲜半岛无核化进程。根据新华社公布的通稿，习近平告诉文在寅，“我上周应邀对朝鲜进行了国事访问，同金正恩委员长就中朝关系、半岛形势深入交换了意见。从我这次访问朝鲜和近期各方面情况看，半岛缓和对话的大势没有变，政治解决仍是各方的优先选项”。 

这一政治保证显然让文在寅稍微放心，不必担忧金特会不欢而散后半岛局势持续恶化。为此，青瓦台的通稿甚至条分缕析了习近平所通报的4条内容，体现了对习近平传达内容的重视：第一，金正恩的无核化承诺没有任何改变；第二，金正恩正在按照新的战略路线努力推进经济发展、提高人民生活质量，并期待改善其外部生存环境；其三，金正恩希望尽快找出合理办法，通过对话解决半岛问题；其四，金正恩愿意与韩国和解并展开对话，半岛和平对话趋势不变。  

文在寅则投桃报李，习近平初步得到了对方“积极支持开放的多边贸易体系”的保证。 

在日本看来，2018年开始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与文在寅、习近平、特朗普甚至俄罗斯总统普京举行了历史性的会晤，安倍迫切需要寻找到一个管道与金正恩进行直接接触。安倍曾寻求特朗普的帮助，但是特朗普本身已经受挫于河内，习近平成为唯一的希望。 

根据新华社的通稿，双方只是就朝鲜半岛局势等问题交换了看法，但事实上在此问题上日本对中国是有明确期待的。日本共同社报道称，据会谈时在座的西村康稔透露，习近平当面告诉安倍访朝时已向金正恩转告了有关日朝关系的日方立场和安倍的想法，“他有可能传达了安倍力争实现日朝首脑会谈的积极意愿”。 

其二，习近平打出“朝鲜牌”受到日韩的关注，中日关系似乎“完全”回到了“正常轨道”。 正如上文所言，在中美围绕贸易保护主义和单边主义进行论战的同时，文在寅的确表态支持多边贸易体系，但是中韩的关注点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青瓦台的通稿并未像新华社那样披露文在寅对贸易战问题的承诺。新华社的通稿称，“韩方愿同中方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拓展第三方市场。韩方愿同中方一道，维护多边主义、自由贸易和开放型世界经济，这对韩国利益攸关”。须知，这一表态的隐含意义对特朗普来说是十分敏感的。 

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一点差异是，青瓦台宣布双方同意外交部门进行沟通协调推动习近平访问韩国，但是这一表述也没有得到新华社的确认。这已说明双方的互动热度并不如外界期待那样令人鼓舞。 

相对应，就像近30年前，日本成为对华制裁的西方工业国家中最薄弱一环那样，北京也肯定期待东京在中美贸易战的背景下有所表示，至少不要亦步亦趋追随美国的对华措施。实际上，近期中日关系快速回暖，从某种意义上正是得益于这样的国际大环境——北京也表达了足够的主动，以回应东京的请求。 

从双方对外释放的信息尤其是中国来看，习近平与安倍的这次会面成果满满。安倍在会谈伊始表明看法称“日中关系完全回到了正常轨道”，“希望在明年樱花开放之际，迎接习主席作为国宾访日，把日中关系提升至下一个高度”。而习近平随即给予积极回应，称这是个极好的想法。 

其实，对于中日首脑会晤，新华社共发布了两篇通稿，除两人的会面外，中国外交部另行公布了一份多达10项内容的共识清单。这份清单不论形式还是内容都向外界尤其是美国释放了无比明显的信号——中日在靠近，甚至不乏在对美立场上有一定协调的可能。当然，日本方面不太可能情愿给美国这样的印象。在6月28日G20峰会第一天，人们可以清晰地注意到，安倍夹在中美两个大国领导人中间左右难以逢源的尴尬角色。   

习近平与安倍晋三6月27日会晤达成的10点共识（由中国外交部发布） 

一、两国领导人积极评价当前中日关系改善发展的良好势头。当今世界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双方认为，中日都进入发展的新时代，双方共同利益和共同关切日益增多，两国关系面临新的发展机遇。双方应共同致力于构建契合新时代要求的中日关系。 

二、两国领导人重申，恪守中日四个政治文件确立的各项原则， 践行中日互为合作伙伴、互不构成威胁的政治共识，本着化竞争为协调的精神，推动中日关系沿着正确轨道持续向前发展。 

三、两国领导人同意保持密切沟通，加强高层引领，不断增进政治互信。 安倍首相代表日本政府邀请习近平主席明年春天对日本进行国事访问，习主席原则接受邀请。两国领导人责成双方外交部门就具体时机保持沟通。 

四、两国领导人同意，进一步深化两国利益交融，加强在科技创新、知识产权保护、经贸投资、财政金融、医疗康养、养老照护、节能环保、旅游观光等广泛领域互利合作。 日方认为“一带一路”倡议是联结多样化地区的富有潜力的构想。中方欢迎日方积极参与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双方将继续着力推动第三方市场合作取得扎实成果。双方支持两国企业扩大相互投资，确认为对方企业提供公平、非歧视、可预期的营商环境。 

五、两国领导人强调，中日都是亚洲文明发展的重要贡献者，应传承弘扬亚洲文明成果，倡导不同文明间开展平等对话、交流互鉴；应以深厚的历史文化渊源为纽带，持续加强人文领域交流合作。两国领导人决定， 年内启动中日高级别人文交流磋商机制。 

六、两国领导人同意，积极开展中日民间友好交流，增进相互理解，促进民心相通。双方要以今年“中日青少年交流促进年”为契机，积极开展修学旅行等内容丰富、形式多样的互访交流活动，广泛播撒友好种子。 

七、两国领导人重申，中日将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共做和平发展的伙伴。双方应加强安全领域交流与合作，积极推动构建建设性双边安全关系，逐步确立稳固的战略互惠互信。两国领导人同意双方进一步加强外交和安全领域对话。 

八、两国领导人同意， 妥善处理敏感问题，建设性管控矛盾分歧。双方将继续推动落实东海问题原则共识，共同努力维护东海和平稳定，实现使东海成为和平、合作、友好之海的目标。 

九、两国领导人认为，中日同为亚洲重要国家和世界主要经济体， 应共同维护多边主义和自由贸易体制，积极引领区域一体化，推动构建开放型世界经济，促进世界各国共同发展。双方同意，发挥二十国集团在促进世界经济稳定发展、推动完善全球治理体系建设中的重要作用，加快推动中日韩自贸协定谈判进程，年内力争完成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谈判。 

十、两国领导人认为，中日应积极履行国际责任，共同应对各种全球性挑战，着力加强在发展援助、气候变化、军控裁军、卫生保健等国际事务中的沟通与协调，携手为世界和平稳定发展作出积极贡献。 

其三，“小心”日本。 

中国外交部的10项共识内容在北京看来是相当鼓舞人心，甚至会让想象中日蜜月期的到来——这无异于一份全面提升两国关系的“联合声明”。但是，这并不是习近平与安倍会面的全部内容。 

其实，双方并不是完全一致的，新华社通稿也引述中国外交部亚洲司司长吴江浩的话承认，“当前，中日关系总的势头是好的，但双方也存在分歧。两国领导人一致认为，双方应聚焦共识，管控分歧，共同推动两国关系健康发展。” 

具体来说，从共同社等媒体所公布的内容看，安倍在至少4个领域对习近平当面表达了异议。其一，在中美贸易战问题上，安倍表态支持自由贸易体系，但是“敦促中方就成为焦点的侵犯知识产权、强制技术转移和产业补贴作出改善”。这一立场与美国如出一辙。 

其二，安倍还就钓鱼岛和南海问题表态，要求中国在前者的公务船活动“采取自我克制”，而对后者严守非军事化。 

其三，唯一得到习近平稍微积极回应的应该是解除福岛核事故地区食品进口限制的呼吁，他承诺基于科学依据来应对。 

其四，安倍不顾中国方面早前的警告，插手追问香港反修例事件的处理。当时习近平如何回应，人们不得而知，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安倍在如此犯忌讳的话题上做文章是冒很大风险的，相信习近平必然保持了相当的克制。 

总之，造成中日关系波折的老问题、原则分歧仍将长期存在，至少目前还没有看到化解的可萌。但是，间断性的缓和可能性也会持续存在，只是北京需要当心日本间歇性的态度转变和关系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