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 东盟对南海甘心了吗（组图）

第34届东盟峰会刚刚落下帷幕，本次大会的主席声明中提及“印太”受到舆论关注，而作为轮值主席的泰国总理在闭幕式后的记者会上没有提及南海问题则让不少媒体感到失望。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则在峰会的演讲中对《南海行为准则》谈判的拖延表示失望。 

马来亚大学中国研究所执行所长饶兆斌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东盟位于印太地区的中心，一定要提出自己对于“印太”的构想，不能让域外大国牵着走；南海局势目前是不是趋于稳定，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看法。 

记者：此次东盟峰会发布的主席声明，大篇幅提及“东盟印太展望”（ASEAN Outlook on the Indo-Pacific）。从日本最先提出，到特朗普政府力推，而印度也提出了有关“印太”的看法，东盟为什么也开始接棒“印太战略”？ 

饶兆斌：“印太”是东盟区域外大国先推的东西，日本、美国、印度等等，但是东盟的位置在印太中间，当然东盟也有东盟的立场，不能让这些大国推给什么东西东盟就接受什么东西，而且大国推出印太有他们一定的考虑，我觉得东盟国家在这个里面不可以没有自己的声音，所以这是为什么东盟也要提出自己印太构想。 

但是东盟内部10个国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真正就“印太”完全达成共识，至少还有一两个国家对“印太”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而且东南亚国家中真正注意到“印太”这个词的人，可能大多是一些战略界的人士、上层人士、政界人士，真正积极表态支持“印太”的其实也不多，一般民众对于印太更是没什么概念，大家有印象的可能还是“亚太”，所以我不觉得现在东盟有很大的支持“印太”的声音。 

记者：“印太”被越来越多的讨论，是否说明原本以大西洋为中心的全球地缘政治正在发生改变？ 

饶兆斌：从某种程度来讲这是不可否认的。说白了，“印太”中包含了美国、印度等国制衡中国的主观意愿。但是从客观来讲，印度、太平洋的联系确实成为整个国际经济最重要的板块之一，也是最具活力的板块，各国在地理概念之下怎样重新去定义，怎样去重新架构出一个框架，我觉得“印太”现在处于这样的状态，所以战略界人士会比较关注的。 

但是我觉得目前来讲，现在印太的声音基本上还是军事安全化的考量更多，而不是将其作为一个真正关于“发展”的概念。 

记者：东盟将自己定位为印太地区的“核心”，并希望在2030年成为全球第四大经济体，您认为东盟是否为此做好了准备？从“共同体”到“一体化”，包括与中国之间的RCEP谈判，东盟要想成为印太“核心”还面临哪些挑战？ 

饶兆斌：东盟的一个很大的挑战是它内部经济发展差距非常大，比如新加坡与老挝、缅甸相比，差异是非常大的，我觉得这个始终是东盟很大的问题，要是东盟以后发展差距更加拉大的话，东盟维持它的团结核心的挑战也会更大，我觉得这是东盟自己内部发展差异要更多注意，努力在区域内不同国家间做到发展平衡。 

至于RCEP谈判，它与东盟峰会的时间是不同步的，RCEP是否有突破不会取决于东盟峰会的开展，谈判有自己的步骤。当然，如果谈判能在峰会前谈妥（比如在今年下半年的东盟峰会召开前），然后在峰会上宣布，这个肯定会对RCEP有一个加强效果。但是RCEP能不能达到那一步？取决于它本身谈判的过程，而不是受到东盟峰会的影响。 

记者：从你的了解来看，现在RCEP谈判进行到了什么样的状态？ 饶兆斌：我觉得其实现在最大的分歧不是在中国和东盟之间，中国、东盟已经有看法了，包括自贸区的标准、具体怎样推进等等，我个人觉得分歧是不大的。 

现在分歧最大的是看法是东盟之外几个参与RCEP谈判的国家，我的了解是这部分国家中其他成员国基本上问题也不大，最大的问题是印度，印度似乎在这个课题上与其他国家存在蛮大的差距，而现在RCEP又是要纳入印度的，所以基本上还是卡在印度这方面。 多维：包括东盟在内，各方对“印太”构想有着各自不同的解读，有观点认为，这说明各方都将自己看成了全球化中重要的一极，“印太”构想不可能再像亚太再平衡一样，成为只有一方主导的计划，“印太”将是国际格局多极化的一种典型体现。你怎么看？ 

饶兆斌：我基本也是认同“印太”是一个存在多方面不同解读、多方面不同想法的“战略”，就算推动印太的三个大国他们自己的想象也不一样，而且有时候不见得很容易把他们平衡成一个整体，东盟也不太可能跟美、日等国有一模一样的构想。 

所以从这方面来讲，“印太”是属于多方主导的一个处在不断博弈之中的“进行时”的计划。如果说当年“亚太再平衡”的确是由美国唱主角，那么“印太”的主角就很多了，同时推动的主体也多了。 

记者：东盟峰会的历次主席声明从2015年指责“南海军事化”到2018年强调南海和平稳定的重要性，再到今年东盟峰会在南海问题上的关注度下降，有声音认为南海局势在持续趋于稳定。以往南海局势的白热化有美日等的外部干预，但美日目前基本难以再在南海掀起大的浪花。在剥离外部力量干预之后，南海问题是否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饶兆斌：我并不觉得现在美、日已经退出干预南海了，其实美、日的干预是更加深入的成为一种继续参与（continue involvement），我觉得接下来挺长一段时间都会处于这样的情况。 而且南海是不是趋于和平稳定的状态？各方解读都不一样。中国方面会觉得现在很稳，因为现在的局势越来越朝向有利于中国的方向（发展），但是对于一些国家来讲，比如像越南，会觉得南海局势越来越糟糕。 

从这个角度来讲，（南海）还是不是真的和平稳定？我觉得站在不同立场上观点是不一样的。“南海趋于稳定”是中国更多使用的话语，而不是整个东南亚的话语，曾经的“南海争议国”不太可能完全认同这个观点，更不要说美国、日本。 

记者：特别是美国，在中美博弈不断深入的情况下，美国越来越有将南海作为一手牌来打的趋势。 

饶兆斌：美国会继续打南海牌，这是无可否认的。中美现在几乎进入了多方面的对抗，那么南海过去是（张牌），现在肯定也会是。 而且南海议题是少数几个美国在这个区域内可以比较有效运用的一张牌，因为很多东南亚国家与中国都有领海争端，大家又都认为中国是大国，不可能直接跟中国对着干，所以就会需要一个力量的平衡，一定要有一个比较强的国家参与进来，那当然是美国或者日本或者是美日合起来，所以从这点看美国是不会放掉南海这张牌的。 

记者：目前中国正在与东盟就《南海行为准则》展开拉锯。有观点认为，中国要面对的是如何划分岛礁的具体细节问题，《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在解决岛礁争议上有可取之处，但这一公约并不能真正解决南海争议。你认为未来中国与东盟能否拿出一个超越《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新公共产品？ 

饶兆斌：我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太乐观了。 先看你提到的第一句话，“中国要面对是如何划分岛礁的具体细节问题”，我认为这可能有一点认知上的误差，这不是《南海行为准则》要谈的东西，《南海行为准则》不解决划分岛礁的具体问题，那已经走到很细节的东西了。

《南海行为准则》其实算是“南海行为宣言”的一个升级版，它主要是处理行为依据，而划分岛礁是几十年内都很难解决的东西。 

中国方面是否能拿出一个新的（解决方案）我也不乐观，因为基本上东盟国家都认为《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是最终的唯一一个可以依据的（准则），怎么可能超越它？依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法》，现在大部分岛礁是属于东南亚国家而不是属于中国，东南亚国家怎么可能会答应订一个新的法约呢？订新的法约一定是对中国有更多的好处。

所以如果要说划分岛礁解决方案的话，我的看法是接下来10-20年都不大可能会有。现在的《南海行为准则》是一个管理机制、管控机制，而不是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