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中国政府和企业要互相体谅共克时艰（组图）

自2018年2月以来，中美之间围绕贸易冲突展开多轮过招，边打边谈。2018年二十国集团（G20）期间的习特会上更是出现转圜，两国朝着达成共识的方向迈进。然而，就在各方看来贸易谈判即将收官之时，特朗普政府不仅突然对2,000亿中国输美商品的关税由10%提高到25%，还威胁对其余3,250美元中国输美商品加征25%关税，随后中国政府亦出台相应关税反制措施并掀起了宣传攻势。美中贸易战再次升级，给全球市场及中美两国的经济发展前景带来了巨大不确定性。 

这场大国游戏最终会如何收场目前还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必将给双方经济都带来冲击。在这场冲突中，因为客观存在的中美实力差距，短期内中国受到的影响可能会更严重一些，但长期看未必如此。兵法曰“上下同欲者胜”，和美国相比，中国具有明显的制度和文化优势。中国是一个具有超强政府动员能力的国家，能有效统合民意抵御压力，而美国则是一个利益高度分化的选举制国家，利益集团对国家政策影响甚巨，一旦特定利益集团利益受损，必然会引发强烈反弹，陷入撕裂和内耗。美国人早已习惯消费主义，又深受个人主义影响，由奢入俭难，相对更难以忍受利益和生活受损，中国人则有着几千年的任劳任怨精神，信奉顾全大局的集体逻辑，每当外部压力越大，内部凝聚力越强。面对美国的施压，中国社会更容易达成共识，哪怕忍受短期的损失。但美国面对着各种利益集团的分歧和互相攻讦，很难达成实质共识。比如，作为特朗普铁杆票仓的中部农业区民众，由于贸易战造成的利益冲击，不少人就在反对特朗普（Donald Trump）。在此情况下，即便美国综合实力超过中国，也未必更能经受住贸易战的长期冲击。 

不仅如此，中国还具有完整的产业门类，经济具有更强韧的抗压能力。中国不同地区要素禀赋、发展水平也差异极大，国内消费市场也已经启动，面临外部冲击有较大回旋余地。因此，特朗普希望用极限施压方式打压逼中国就范，将注定是一场白日梦。中国不愿意打贸易战，一直倡导合作共赢，但也不怕打贸易战。 

不过，考虑到贸易战造成的影响，中国政府在应对特朗普施压、不怕打贸易战的同时，也需要更好地管理国内市场预期，化解因贸易战带给国内经济的冲击。 

要看到，贸易战的陡然升级将加速推高中国境内企业尤其是进出口企业的生产经营成本，挤压企业本就比较有限的利润空间。如果说之前的10%关税，企业还可通过腾挪进行消化，那么随着特朗普将关税升高到25%，大多数对美出口企业都会难以承受。中国企业在经济转型的近些年，承受着地价、劳动力和环保成本的急速上升和体制性交易成本居高不下和利润率下降的多重压力。2017年武汉大学中国企业调查数据中心的调查结果显示，中国企业平均税后利润率仅为3.3%。制造业的情况同样如此，汽车、机床和家电等制造行业的净利润率超过5%的凤毛麟角。事实上，近些年已经陆续有企业搬离中国大陆，外迁到成本更低廉的东南亚或南亚。尽管企业在全球范围向成本更低的地区迁移本是市场规律，但也反过来印证了生产成本上升和企业利润率下降的事实。 

在此背景下，美国加征的25%关税，对于中国广大进出口企业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如果短期内大量的实体制造企业外迁，而又没有更高端的替代产业，很可能产生经济“空心化”的危险，加重经济的脱实向虚。中国作为世界制造工厂的地位也可能因产业链的转移而受到威胁。实体制造业吸引了大规模的就业，如果企业陷入危机，还会影响千万人的就业问题。此外，目前的关税战究竟是黎明前的黑暗，还只是更大规模贸易战的开始，这是眼下许多企业最担心的问题。 

有鉴于此，中国政府在处理与美贸易谈判、继续坚守“不愿打，不怕打，不得不打”的基调同时，也要实事求是地注意、体谅投资者对中国经济发展的信心，管理好市场和心理预期，切实改善营商环境，尽快想办法降低企业成本负担并将政策尽快落到实处，让企业感受到来自国家的支持，对国家的长远发展建立信心。 

对中国政府来说，应该敢于更大规模地向体制短板动刀，深化市场化改革，降低企业税费，为企业减压。税费负担重、地价贵、劳动力成本高、制度与交易成本已成为企业所面临的最大负担。正是在这些额外的负担累积下，中美制造业成本基本已经持平，中国正在逐渐失去此前的成本优势。比如，美国波士顿咨询在2015年发布的报告称，以美国为基准（100），中国的制造成本指数是96，即同样一件产品，在美国制造成本是1美元，在中国则需要0.96美元，双方的成本已经相差无几。但是要知道，美国属于世界制造梯队的第一梯队，生产高附加值的创新性产品，而中国属于第三梯队，生产制造中低附加值的产品，距离日本、欧洲的高端制造都有很大差距。如果不解决成本问题，中国对企业的吸引力无疑会大打折扣。   

在这个过程中，中国政府还要注重政策设计的科学性，要因应外部环境的深刻变化，把握好国内改革和政策出台的节奏与力度，尤其是要注意政策的理想性与实践性平衡，别再像过去一段时间一样，让太过理想性的政策设计影响到企业信心。在政策实践过程中，也要谨防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扭曲，避免冲击企业生产运营。

应该说，中国政府已经认识到问题所在，除了持续进行对内全面深化改革和对外扩大开放之外，近年来也在顶着财政支出压力，透过大规模降税减费，为企业减压。尤其是2019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面对不断增加的财政压力，中国政府还是决定一年内为企业减税降费2万亿人民币（1元人民币约合0.149美元），提出“为支持企业减负，各级政府要过紧日子，想方设法筹集资金”。近日，随着中美贸易战升级，为了防患于未然，中国总理李克强还要求各级政府“守住不发生大规模失业的底线”、“防止出现大规模返乡潮”。针对政策设计和执行过程中的问题，以及督查检查考核过多过频、重留痕轻实绩，加重了企业和基层负担等问题，《政府工作报告》也对过去一段时间的工作进行了反思纠偏，明确提出要反对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 

在贸易战的特殊时期，企业在反映自己合理诉求的同时，也要体谅政府，共度时艰。国家的命运和企业的命运从来都是息息相关，当整个国家蓬勃向上，企业才能大展身手，反之如果国家陷入困境，企业同样举步维艰。历史是个很好证明，近代中国由于内忧外患，企业只能苟活于乱世。改革开放以来的四十年，随着国家不断进步，企业也借此东风迅速发展，企业主更是获利最丰的群体。 

而今天由于中国崛起，世界正值百年未有之变局，这是中国走向民族复兴的关键时刻。面对美国基于霸权焦虑的围堵遏制，尤其是特朗普的极限施压和反复无常，中国最需要的是整个民族和社会凝聚共识，共同迎接挑战。值此之际，政府要体谅企业困难，企业也应体谅政府的难处，要展现出中国政府与企业应有的责任和担当，在国家和民众需要的时候，一起共克时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