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岁女童背1.5公斤人血过海关：境外“寄血验子”背后，藏着多少肮脏的秘密？
前不久，一则新闻引起了网友的关注：
一名12岁的深圳女孩，悄咪咪地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准备入境香港，监控镜头下的她泰然自若，和平常的“跨境学童”并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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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异常“肿胀”的书包却引起了海关人员的怀疑，他们在检查女孩书包后，意外地发现了142管人血！经检测确认，它们均来自于孕妇，所有血样旁边，还贴好了各个被采集者的姓名、妊娠周数、怀孕胎数等信息。
甚至连“母血Y染色体基因检测申请表”也被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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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关人员立马反应过来：这是一起与“寄血验子”相关的恶性事件！正如女孩后来承认的那样，只要将血样带到香港，就有人给她“带工费”，接下来的事情，无需她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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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许多人而言，“寄血验子”是一个尚显陌生的词汇，但如果了解到在内地禁止进行非医学需要胎儿性别鉴定的情况下，香港仍旧可合法实施相关操作，于怀孕早期检测并告知胎儿性别，我们才会慢慢察觉其中的恐怖——
有些人为了生儿子，不惜提前将女婴扼杀。
已是2019年的今天，在这个充满各种女神节、女王节、消费狂欢的时代，在这个女性电商经济发达到，大家快要忽略了“重男轻女”仍在肆虐这一残酷现实的时代，一群成年女性，还指望着一个少女成为自己“寄血验子”链条上的一环，帮助筛选掉女性胎儿。
这样微妙的“循环”，难道不令人毛骨悚然吗？
寄血验子以后
64个母亲打掉了孩子
收到鉴定结果后，33岁的李方怡哭了。
她和丈夫在2014年已生育了一个女儿，但公公婆婆一直希望他们再生一个男孩。
李方怡倒没觉得没女儿有何不妥，只是架不住老人的压力，便在2018年积极备孕，可随着她再度怀孕，压力却也与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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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婆时刻都在盯着她口味的变化，一说喜欢吃酸的，立马乐开了花，婆婆还托人搞来了一些偏方，说是可以增加生子的几率。
“我们家不能绝后呀”， 老人们长吁短叹，让李方怡头痛不已。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她在网上发现了可以到香港检验男女的渠道，公公婆婆一合计，全家人都动了心。
诚然，亲自往返一趟香港对于这个山东农村家庭来说，开销还是有点大，但把血样寄到深圳中介手上，再由他们安排发去香港，三五千块钱的成本，省一省还是能负担得起。
某中介在微博上的广告
李方怡联系上了网上的中介，由该中介安排当地的“驻地医生”抽取了血液，随后付款，在连续几天的等待中焦灼着，祈祷着。
鉴定结果很快出来，女孩。鉴定报告是这样表述的：“本样本中未能验出Y染色体DNA物质”。李方怡跟客服一再确认：“这说的是女孩的意思吧？”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她当时就哭了，在做例行产检“胎心监护”这一项时，在肚皮靠右的部位，她清楚地听到“咚咚咚”的声音，像小鼓一样有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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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是个很健康的宝宝，我一下就舍不得了。”她沉默了一会儿，“都说胎儿不是人，但都听到心跳了，怎么就不是了？”
母亲的本性让她与家里人据理力争，公公婆婆最终没能拗过她，让这个孩子出生了。
小女儿降生时，有一头浓密的胎发，“手脚特别有力气”。李方怡抱着婴儿柔软的小身体，喜悦之余更多的还有愧疚与悲凉。
并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像她女儿一样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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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访谈》 20170108 滴血验子 暗藏“杀机”
浙江永嘉的准妈妈小朱，在收到“寄血验子”报告后，到医院打掉了未成形的女婴。
在当地，“要男孩”是约定俗成的风俗。平日慈爱宽厚的长辈，在孩子性别问题上异常坚决，“哪怕多生几个，也一定要有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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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访谈》 20170108 滴血验子 暗藏“杀机”
或是迫于外界压力，或是出于自身的“虚荣心”，想方设法提早知道胎儿的性别，然后采取必要的措施，成了妈妈们的默契。
不知不觉间，“寄血验子”像长了腿一样，在街坊邻里不胫而走，准妈妈们并不关心抽血的人的行医资质，有些也搞不懂检验到底是什么原理，她们在乎的，只有在适合终止妊娠的最佳时期确定性别，“去女留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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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访谈》 20170108 滴血验子 暗藏“杀机”
如雨后春笋般滋长的需求，也喂肥了一批拥有完整产业链的中介，他们一环扣一环，内接内地孕妇，外联香港化验所，多选择于深圳中转，文章开头新闻里的带货女孩，无非也只是整个庞大商业帝国的一角而已。
在央视节目《焦点访谈》中，“驻地医生”周某接受了采访。这个在私营医院做了一辈子收营员的中年女性并没有什么医师执照，却放心大胆地在自己家给十几个孕妇抽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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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访谈》 20170108 滴血验子 暗藏“杀机”
她告诉记者，每抽一人她能分得1000元。
不过，如此赚钱的“抽血”岗位和产业链中的其他职位收入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一个警察告诉央视记者，需求最旺盛的时候，一个业务员就可以提成33万。母亲的心愿对应着中介的暴利，在巨额利润的诱惑下，没有人会在意这件事在内地是否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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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访谈》 20170108 滴血验子 暗藏“杀机”
2015年，警方破获的国内最大的“寄血验子”案就源于浙江，超过5万份孕妈的血液从30多个省市寄到深圳，再非法带到香港。案件涉及金额超2亿元，涉案人员上百人。
我们并不知道“寄血验子”产业链的猖獗，已导致多少无辜的生命被扼杀在母亲腹中。
后窗工作室的记者在通过检索裁判文书网里的51份相关判决后发现，在接受“滴血验子”的数百人里，64个母亲选择打掉孩子，这些案件集中发生在2012年至2017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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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访谈》 20170108 滴血验子 暗藏“杀机”
64个生命无声消逝，仅是冰山一角。
根据中国 2000 年的全国人口普查资料，0～4 岁女孩失踪数量最大，已高达 456.81 万，其中又以产前失踪为主。
大批女婴“消失”了，都是在自己至亲之人手里被断送了性命。尚未成型的生命浑然不知，正如被有心人利用的12岁带货女童。
年龄，还不足以让她清楚带着142管孕妇血样、共计1.5公斤人血跨境意味着什么，一来一回，她运送的不是“钱”，而是命运。
不“寄血验子”
女孩们就会好过吗？
只要B超满7周及胚芽长度10mm以上就可以确定性别的“孕妇血检测”技术，其实并无门槛，它能在香港做，在内地一样可以。
不同的是，考虑到重男轻女的传统和一度失衡的新生儿性别比，内地强行禁止了这项技术的操作，这样做，就是希望杜绝任何非医学需要筛查性别、人工流产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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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技术只不过是工具，最关键的，还是使用工具的人。就像有人拿刀杀人，这是人为的灾祸，而不能苛责刀刃的锋利。
对于认定男孩就是比女孩好的群体来说，即便没有寄血验子，女性们一样不会好过。
今年年初刷爆全网的豆瓣9.5分神作《人间世》第二季，就记录下一位母亲迫于压力，即便赌上性命也要给丈夫生下儿子的故事。
38岁的危重孕产妇林琴，已是两个女孩的母亲。在林琴的老家，重男轻女的思想意识四处蔓延，万般无奈之中，她再度怀孕。
图片来源于《人间世》第二季第二集《生日》
但林琴的情况是很不妙的，这次，胎盘长到了子宫肌层里，孩子和胎盘剥离时，大出血的概率很高。一旦血崩，后果不堪设想。
产子之时，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场面出现了——孩子一从胎盘上剥离，出血量就无法控制。刹那间3000毫升血液喷涌而出，而一个成年人的正常血量，不过才4000毫升。
图片来源于《人间世》第二季第二集《生日》
一边是在鬼门关徘徊的妻子，一边则是满心牵挂着生男孩的丈夫和婆婆。面对医护人员提出的“拿掉子宫以求保命”的方案，婆家人犹犹豫豫，纠结再三才点头同意。
这一切，命在旦夕的林琴并不知道。脱离危险后的她只是宽慰，自己终于有儿子了。
图片来源于《人间世》第二季第二集《生日》
不到这种事关生死的关键时刻，你可能永远想不到，为了生儿子，人能变得如何糊涂。
一个怀有两月身孕的孕妇喝下了丈夫递过来的一碗药，结果去医院检测是砒霜中毒，后来警方调查后才发现，丈夫误信了保证生儿子的“转胎”偏方，却不知药物是剧毒。
一对河南夫妇因服用“转胎丸”，生了一个兼有男性特征和女性特征的畸胎。某些“转胎丸”甚至打着美国出口的旗号，专门坑害那些求子心切又缺乏科学常识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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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归来】曲长缨：荒唐的转胎丸
这些人可怜又可悲，“寄血验子”、“转胎”、“舍命生子”……为了得到男孩，有太多极具风险的方式方法，诱惑他们上钩。
让女婴消失的办法除了在“产前”动手脚，还有并不鲜见的“产后失踪”。随手在网上一搜，这些年坑杀女孩的新闻，难道还少吗？
图片截取自网络
在这些惨烈的故事中，行凶者可以是女孩的父亲、母亲、奶奶……原因都出奇地一致——女儿没用，是赔钱货，杀了也不稀奇。
就算侥幸逃过了性别筛查得以顺利降生，又在不被重视的环境中平安长大，女孩们的人生，也总是太容易背负着沉重的枷锁。
《人间世》第二季播出时，一条评论让人印象深刻：“希望林琴的女儿们还能过得好。”
这句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女孩从小受到的轻视，不得不付出的让步与牺牲，可能会成为逃不脱的心魔。
图源：电视剧《都挺好》截图
今年的热剧《都挺好》里的霸道女总裁苏明玉，就成长于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母亲宁可砸锅卖铁供儿子们出国、找工作、买婚房，也不愿为女儿的复习资料多花一分钱。
苏母最常说的一句口头禅就是，苏明玉，你是个女孩，能把你拉扯大就不错了。
言下之意就是，身为女孩，没资格和哥哥们争夺什么东西，不公平，就是命中注定。
当父母不愿给女儿花钱，还强迫女儿倒贴扶持儿子，“苏明玉”就成了《欢乐颂》的“樊胜美”，养女儿给儿子兜底，天经地义。
图源：电视剧《欢乐颂》截图
可悲的是，现实生活中的“苏明玉”、“樊胜美”们，也许还意识不到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在山西一户人家的婚礼上，11个姐姐围着最小的弟弟高浩珍笑意盈盈。
父母在连生11个女孩后，终于等到梦寐以求的男孩，于是给全家下了指令“拼命宠”。从小到大，他在姐姐们的照顾中长大，连结婚的彩礼房车也是姐姐们凑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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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全家福一团喜气，却没来由地让人不寒而栗。因为是女孩，所以消失得无声无息；没消失的那些，也该活成这个模样。为男孩付出，为男孩让步，还自认理所应当。
消失的女孩背后
是中国的光棍危机
许多一定要生出儿子来继承“家中皇位”的人们可能没有意识到，当重男轻女发展到一定程度，毁掉的，将不仅仅是女孩。
来源：国家统计局
《2018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
国家统计局公布的2018年末各年龄段男女性别比数据显示，中国男性人口为71351万人，女性人口为68187万人，男性人口比女性人口多出3164万。这意味着每24个男性中，就有起码1人娶不上老婆。
而在1994年以后出生的人群中，我国男女性别比已经突破110，高于全球范围的正常比例——103至107。也就是说，中国正在进入适婚年龄的年轻人群中，每100个男子中就有10个无法匹配到同龄女子。从未来的性别结构看，这一形势只会更加严峻。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2010年全国普查长表数据
畸高的新生儿性别比，在农村尤为显著。
这也恰恰是“寄血验子”等现象肆虐的地区。久而久之，男多女少，竟然形成了一种独有的社会文化现象——“光棍村”。
2016年，BBC记者深入中西部地区农村报道了广为存在的“光棍村”。安徽老鸭村共计1600多人，30岁到55岁的未婚男性达到了112人，达到了总人口数的7%。
图片来源于BBC报道
贵州省贵阳市牌坊村，村里2249人，其中光棍就有282条，约占男性总数的1 / 5。
有外地工厂来村里招工，开出了帮忙介绍对象的诱人条件，传来传去的，竟然演变成了“工厂老板带女人们进村了”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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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省庆阳市焦村镇，婚姻市场上同样是男多女少，比例失衡。据媒体形容，女人在这里就像“皇后”一样，一天看30个小伙子，觉得人不够好或彩礼不够的，直接扭头就走。
海南省贡举村的村长曾繁畅，也直到39岁才娶上老婆。他时常望着村口墙面上的标语“男孩女孩一样好，人口素质最重要”若有所思，可他知道，标语写得再大，好不容易娶来的老婆，还是会被要求“一定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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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小了说，生男生女牵扯到光棍村未婚男人们的终生幸福；往大了说，过分失衡的男女比例，也许还隐藏着一系列不安定因素。
之前，“16岁少女被50岁老汉囚于地下室”的新闻挂了好几天的热搜——女孩被老汉以搭顺风车为幌子骗上了车，接着将她囚禁在地洞里性侵24天，美好人生，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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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光棍被抓获时，给出的理由还是“娶不到老婆”、“太想女人了”之类的说辞，因此不惜铤而走险，牺牲别人的利益来满足私欲。
值得注意的是，犯案者来自于一个典型光棍村，仅他所在的寨子就有40多个光棍。
常年处于如此环境中，对女性和经济资源的渴望愈发强烈，发展到极端时选择拐卖人口、性侵强暴等非法方式，也屡见不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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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如何解决中国农村这成百上千万光棍们所面临的种种问题，可以说对日后的人口治理提出了严峻的挑战，可当我们将性别失衡、光棍村等议题与“寄血验子”的社会现象连起来看，得到的，只有深深的不安与讽刺。
或许有人会一边唏嘘于花季少女沦为老光棍的性奴，一边又竭力打听着尽早确定胎儿性别的途径，满脑子想着“传承香火”、“光宗耀祖”，将未成形的女婴消灭于无形。
图片来源于
《今日说法》 20190224 寄血验子
正如那句话所说：当雪崩来临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女孩的消失，是给社会的一剂“慢性毒药”，最终反噬的，是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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