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观察：狮子山下 再无中国“超级联系人”（组图）

中国南部水域的港珠澳大桥已然开通，它连同一条运作于香港与内地的高速铁路，以及香港人在内地的居住证件等措施，反映了陆港融合正在当下全速推进，中港关系已进入了中国政治语境里最常被提及的“新常态”。每逢巨变或经历具时代意义的社会转型，都会有强者诞生，淘汰弱者。香港经历数届行政当局的懒政无为，国际和地区地位耀眼依旧的背后却是隐隐地出现动摇，现任特首林郑月娥若要从现下起，带领香港立足中国社会的“新时代”节奏之中，她或许务必要展现其政治魄力与领袖风范。 

林郑月娥上任以来，纵有一些政商力量对她不满，但政治强人习近平不久前在主持一场官方活动时，与她并肩进场，多少显示出了北京方面对她的支持。因此，林郑月娥应善于把握当下，敢作敢为，登高望远，不要再瞻前顾后，有负众望。同样地，她需要意识到粤港澳大湾区其实就是香港的主场，香港人在这之中应积极主导规划，而非只甘于当一位“参与者”，乃至所谓的“联系人”。 

对于在港珠澳大桥开通仪式进场时，走在其他政治高层前面，与习近平并肩而行，林郑月娥事后解释，因为进场时只有她一位女性，中国副总理韩正出于客气才叫她走前些。但共产党一向重视官场礼仪和细微环节上的政治符号，这些“客气”举动，多少是对她的肯定。对此，林郑月娥需要认清，她之所以自出任特首以来获得支持，是因为北京相信她除了有政治魄力之外，还看到了她所具备的包容各方的能力。

纵然最近有香港本地政商力量对她强烈不满，更传闻有人到北京打小报告，但在行政主导的体制下，特首要做对香港和中港关系有利的事，这一点无人可阻，北京亦会给予它独有方式的支持。今一次与自邓小平之后最具权威的中国国家主席并肩而行，极具深意，林郑月娥也应是时候改变自身的心态了，接下来不应再将特首一职做成畏首畏尾、有勇无识，辜负这份分量沉重的“并行”期待。 

在认识到自身地位后，特首还须为香港筹谋发展方向。林郑月娥此前已跻身一个名叫粤港澳大湾区建设领导小组的工作机构，乃这个前殖民地的特首首次跻身共产党的政治顶层组织，这足以证明内地与香港的关系已然发生变化。既然如此，林郑月娥就更应该积极把握政治机遇，为香港争取成为粤港澳大湾区的领导者，达致与澳门和其他内地城市互惠互利的目标。 

林郑月娥在港珠澳大桥的开通仪式上发言，表明香港不再是“联系人”，而是“参与者”，这反映她在地区规划的参与上，的确比过往特首大进了一步。但是，香港是粤港澳大湾区的“参与者”仅属常识，她要进一步认识到香港还应该是这个大湾区的“龙头”重心、大湾区注定是给香港量身定制的产品，这城市一定要成为其中耀眼的“主场”。 

什么是“龙头”？这里指的并不是一个城市将要在计划中所占据的位份或层级，而是指向了角色与功能，也就是担当主持大局者，设置议程，制定计划，主导落实。什么是“主场”？不是站在边缘或由外到内参与，而是在自己的地方做大家的事，粤港澳大湾区就是香港人的地方，它不是“去”，而是“在”。 

香港倘只当“买办” 难再赶上时代齿轮 

若要追根溯源，“联系人”之说系由上届香港政府提出，这样的论述在一些建制派圈子中颇为流行，意思是在中国的“一带一路”发展规划下，香港要透过专业服务助内地城市走出去，并助其引入资金、技术、人才。的确，在殖民地时代，香港的“买办”中介业务一度畅旺，但时移世易，内地城市非复吴下阿蒙，随着经济及城市发展愈趋成熟，当中不少明星城市已具备走向国际的能力。而今，如果香港政府再不推动产业多元化，一旦内地不再需要香港这个“买办”，香港还剩下什么？香港既然有能力助内地引入外资和人才，为什么不为自己筹谋，为香港成事？ 

香港人在日常生活中接触着形形色色领域的“经纪”，对各式中介人的作用绝不陌生，但也早已意识到已由此浮现的种种弊端，并总感叹于不能事事假手于人或为他人做嫁衣。例如，香港是全球最大的首次公开招股（Initial Public Offerings）市场之一，本年度又着力推动金融改革，旨在吸引更多内地新经济企业来港上市，但在想方设法拓展股市版图的同时，对于该如何壮大本地企业，打造本地的上市公司，以至于不让它们在新经济生态下沦为无关紧要的闲角，这一点，香港思考得还远远不够。如果香港人继续妄自菲薄，只是甘于赚那些“斟茶递水”的投机金银，迟早只会被这个时代的齿轮碾在后路。 

在香港，一些建制派与本土派的政治立场虽然南辕北辙，但他们的认识在目前看来，都是落后于形势的。出于无知，本土派以为香港是独立不群、傲视内地的“城邦”，殊不知内地早已起了急速变化，经济、文化与社会制度长足发展。至于主张香港要做“联系人”的建制派，则不思进取，以为香港仍可像殖民地时代般做中国的窗口，高傲自满。 

港独离经背道，香港普罗大众尚可警惕，而且他们只属社会极少数。建制派“联系人”之说貌似合理，现实却是拖香港后腿。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有影响力的“社会精英”，而非思想青涩的街头青年。分离主义者就算思想上有多激进，也只是流于叫叫口号、写写网络文章、举办游行的层次。相比之下，认为香港要做“联系人”的建制派，不少掌握实权、出任要职，也更能影响香港前途。由是观之，他们严词批评港独窒碍发展，或许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相对于提倡香港要成为“联系人”的建制派，林郑月娥走前了一步，但仍嫌不足。她提出“参与者”之说后，接着提出她那招牌的大型填海计划将配合港珠澳大桥、香港国际机场第三跑道，让香港最大的离岛大屿山成为通往世界、中国珠三角地带的“双门户”。但是，香港面对的问题绝非实体基建不足、又或对外不够开放，而是产业定位落后于时代，官员、公务员欠缺视野与魄力。她在演说中强调她的填海理念而不谈其他政策，反映她对香港问题的认识其实仍不够全面、深入，在这种思维主政下，香港恐难以成为粤港澳大湾区的“龙头”。 

林郑月娥应直面变化 三管齐下当“龙头”

无论从历史还是时势看来，香港作为粤港澳大湾区的“龙头”，其城市资质其实是当之无愧的。中国改革开放40年以来，港商一直是内地经济的积极参与者，历史上更是珠三角经济发展的一股重要动力；时至今日，香港仍是粤港澳大湾区内最富裕繁荣的城市，说大湾区是香港的主场，可谓有理有据。2018年2月，上一位分管港澳事务的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张德江在北京出席“一带一路”论坛时曾指出，“国家没有忘记、亦不会忘记香港在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中发挥了独特作用”。 

从时势角度看，香港近年发展纵使停滞不前，但这座城市仍有其既有的优势，例如完善的司法、金融制度，至少是粤港澳大湾区其他城市短期内仍难赶上的。香港的教育、医疗等产业也极具发展潜力，加上在大湾区规划上北京方面对香港的重视，只要香港政府有认识、有作为，必定能令香港适时乘着东风再起。 

要做粤港澳大湾区的主导者，香港政府可能要从几方面着手：首先，要改变其为政心态，全力思考如何更好让香港与其他大湾区城市融合，积极推展有利于融合后的大湾区经济发展方略；其次，要改变发展方式，规划香港的产业发展路径，既要掌握金融服务这一优势，更应该至少在医疗、教育、法律三方面提出作为大湾区中心地位的计划，继而在科技、创新等领域寻找迎头赶上的方案；最后，要改变认识，拒绝夜郎自大，亦不要妄自菲薄，既要意识到并接受中国正影响新一轮全球变革的事实，更要积极让自身成为这种变化主导者里的一员，这需要香港政府能够提出全面推动自身改革的议程，让香港人重新为自己的未来积极求变求成。当然，香港行政当局官员和本地社会精英在这过程之中，既要尝试着能够对北京清晰说明为什么香港能担当如此重任，更要积极凝聚社会共识，力求让香港大众同心协力，共同为城市未来创造另一次奇迹。 

也许有人以为，香港要当粤港澳大湾区“龙头”，只是一种延续自殖民时代的狂妄和自大情绪。但是，只要竞争是良性的，多个城市争当“龙头”，对这个中国版大湾区的发展来说，只会是有利无弊的。更何况，从比邻香港的一些内地城市近年来所呈现的积极举动看来，区域内其他大城市均极重视自身在粤港澳大湾区的角色。过去的地区经济合作计划雷声大雨点小，香港人难免以为粤港澳大湾区亦是务虚而不务实，如今，粤港澳大湾区已列入中国发展战略的要务其一，绝非纸上谈兵，香港政府亦必须审时度势，主动跟进并造出成果，让香港的普罗大众看得见跨境区域融合的未来前景与好处。 

中国的“新时代”已经来临，香港是再次崛兴还是一沉不起？只在一念之间。为了香港的前途，这城市的行政当局必须尽快认清形势，作出抉择。